师傅死了,就剩下我一个人在百花谷。
我想我可以生活下去。渴了可以喝山泉水,饿了可以摘野果,寂寞了还可以和那些花草精怪开开茶话酒会。那些精怪朋友,唯我马首是瞻,只不过它们还不是人,即便幻形,也只能做到几分相似,让它们喝点果酒,就会原形毕露。它们都羡慕我,说还是做人好,可以两条腿走路,可以用手拿着果子斯文地吃食。
而我却没觉得做人有多好,有时候一个人在山谷里晃晃荡荡,多无聊啊。但是更多的时候,我庆幸极了,觉得没人管束,多好。
就这样,我从9岁活到15岁。从没有想过活着干啥,没觉得这样每日里无所事事有啥不好,更没想过什么人生意义等自取烦恼的事情。
原本我还可以继续无忧无虑过下去,但不想这日飞来一只鸟,会说话的鸟,它嚷着要找百花谷谷主。我不知道它怎么会进了百花谷,歪着脑袋想了想,百花谷何时有过谷主?师傅在的时候,他也不是谷主,他是外来的,来自哪里,我也不甚清楚。
甚至师傅的死,我也不甚明确。因为我并没有看到他的尸骨,但师傅留了遗书和一枚戒指。戒指是须弥戒指,里面装着师傅的遗产。东西很多,看着很丰厚。但说实话,对于生活在百花谷的我,那些东西没啥用处。只不过我还是把戒指戴在手指上,想师傅的时候,可以看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经常想起师傅,他的痛苦,他的叹息,他的安静,甚至他孤零零坐着不言不语几个时日,都深深地印在我脑海里。
师傅喊我阿芝,当然更多的时候会看着我说你啊你,你啊你,说话语气里有疼惜,有不舍,当然还有无奈。师傅留下的遗书,第一句话他说阿芝,我走了,以后你要照顾好你自己。只这句话,我就莫名地哀伤,因为师傅走之前他已病入膏肓,整个身子虚弱得有气无力,没有我的血吊命,他只有死路一条。当然,师傅还叮嘱了很多很多事情,啰里啰嗦,我就不再一一赘述。偶尔,我一个人太孤单的时候,我会拿出师傅的遗书,细细地看他的琐琐碎碎,不知怎的,我会觉得那些琐碎的语言有着温度,让我感受到温暖。
在我化为人后,百花谷都该是无主之地。要说,师傅去后,我更像谷主,但是那些花草精怪也只管叫我阿芝阿芝,谁也不曾封我谷主。再说,我也不认得这外来的鸟,甚至我对百花谷之外的情况,了解仅是只鳞片爪。我懵懵懂懂之间,告诉那只鸟,说我师傅死了6个年头,百花谷并无谷主。那只鸟疑惑地看我,随就扔下一封信,飞走了。我有点纳闷,这只鸟怎么也有了出入百花谷的法决呢。
我看了信,才知道我师傅有师兄,在中州有宗门,现在宗门有灭门之难,那叫宁恒之的师兄希望我师傅施以援手,帮忙渡过难关。至于中州,我知道有那个地方,但是在哪里,还是别为难我了,我也只是听师傅曾经提起过,但更详细的师傅从无说起。
师傅死了,我过得比较懒散,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地修炼,所以法术就没练好,估计帮不上忙,也就没把师傅宗门的求救当回事。但几个月后,那只鸟去而复还,它背上还托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姑娘。鸟还不等我详细问话,就倒伏在地上,化为纸鹤,跟着瞬息化为灰烬。原来这鸟是符纸所化,显然它飞了很远的路,耗尽了蕴含的法能。
我检查了小姑娘,她也受了很重的伤,仿若经历雷劈火烧,周身上乌黑乌黑的,背上、腿上的伤口更是触目惊心,伤口处还隐隐地渗血。人在发烧,奄奄一息,显然不能久活。我犹豫了一下,就用小刀割破手指,挤出血,血一滴滴落在小姑娘的伤口上,小女孩的伤口就痊愈了,我也感受到她的生机在萌发,看样子要不久就会痊愈,随就安心了。
师傅说我的血是良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原来是真的。只不过师傅又说,这是秘密,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我会被人捉去圈养着,日日夜夜被放血熬药,遇到凶神恶煞,说不得会被生吞活剥。师傅在的时候,总喜欢危言耸听,让我对外面的世界有着本能般的抵触,觉得那里到处坑蒙拐骗、弱肉强食,一言不合就会刀枪相向。
小姑娘五官很是精致,雅致的玉颜上画着弯弯的柳叶眉,眉毛下面勾勒出弧度柔美的眼帘,长长的睫毛一根根地撘蒙在眼帘上,其下则是挺直的鼻子,嘴巴小小的像樱桃。我看着,心里隐隐地觉得熟悉,仿若在那里见过。再看看,我还有点欢喜,觉得这样可爱的人陪着我在百花谷,总不至于比以前闷吧。可又隐隐有不安,她之前受的伤,都是致命伤,显然她惹了不该惹的仇人,而且彼此之间有着血海深仇。
但我不习惯多想,也就不去深究。只是一旁坐着,等她醒来。她也只是睡了一觉,醒来时她的伤口都好了,显然我的血药效比师傅说得还好。
她看到我,眼睛里有那么一丝慌乱和焦虑。但我人畜无害对她笑笑,说你醒了?她也没有过多诧异,人挣扎起身,向我施礼后,问我这是那里,是我救了她吧。我说这是百花谷,救她的是那只死去的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