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上膛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等一——”

莫乔还来不及阻止，泽塔就抬枪射击。

短暂的火光转瞬即逝，但足以照亮小女孩那张苍白的脸与棕红的身体。

半秒后，那团柔软的黑色影子彻底安静了下来，不再有任何动静。

“......”

自己刚才是打算说什么呢？等一下，先不要开枪，我们说不定有办法救她？还是等一下，让我来动手？

眼角余光的高大黑影动了起来，泽塔抬脚跨过瘫软的黑影，没有丝毫的停留。踌躇了几秒，莫乔跟了上去。

他特意绕了一个圈子，下到马路上再绕回街道，经过黑影时，他告诉自己不要去看，不要去在意。

“在哪边？”

泽塔粗声粗气地问。

“1点钟方向，很近了，可能距离1个街区......等我几秒。”

他用手肘砸开了一户人家的窗户，在黑暗中，窗户的反光让它看上去比周遭模糊的轮廓颜色更浅，他没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位置。

“哗啦——”

碎玻璃掉了一地。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德尔塔给他的工具腰包中应该有燃烧棒。

在腰包中摸索了一阵，他将燃烧棒掰成两截，发出了轻微的爆裂声，一股明亮的火焰从断裂处喷涌而出。

借着红色的光，他看清了房间内发出地毯磨蹭声与家具碰撞声的来源。只消看了一眼，燃烧棒的光便消失了，随之一同发生，还有莫乔的一声重重的叹息。

“意外情况？”泽塔十分在意他这边发生的事情。

“没什么。”燃烧棒从手中滑落，火焰或许还在燃烧，热意隔靴搔痒，但他看不到光芒。“只是验证了一下心里的猜想。”

我救不了那个小女孩，也救不了这一家人。

最起码目前是如此。

“黑森镇的居民应该都不是五识污染者吗？”

他们的体内应该都有抗污染模块才对。

“是的。”

“但为什么本应该对污染免疫的他们，会变成......这个样子？”

按照莫乔的理解，纵使巨兽遗骨的污染作用再怎么剧烈，都应该只会在缺失抗性模块的污染者身上起作用才是。

“......”

泽塔只留给他一个前进中的沉默的背影，莫乔必须加快脚步，才能勉强从糊成一团的暗淡背景中将泽塔的身影区分开来。

他忽然有了一个令他惊悚不已的猜想，寒意从腹部爬上来，攫住心脏。

出现异常的不是居民，而是他们，只有他们。

莫乔下意识地想要回头看向那团被泽塔射杀的黑影，但理智克制住了这种冲动，让转动的脖颈肌肉强行归位面向前方。

我不能回头，不能是现在。

在一个看上去像是十字路口的地方，前方几步开外的高大黑影停了下来，莫乔跟着停下脚步。

他闭上眼，不需要特别去感应，那强大的压迫力如一座小山，令他无法忽视。

“右边。”

两人转进右边的岔路口，他直面着小山，眼睛再也分不清物体与物体之间的轮廓了，一片漆黑。

他听见耳边风声吹过，本能地想要转身躲避，却被一个坚硬的东西撞出老远，速度比他还要快。

“快躲开！”

听见泽塔短促的呼叫，莫乔才意识是泽塔将自己撞开了，他所感受到坚硬的金属一般的东西，竟然是泽塔浑身遒劲有力的肌肉。

.是那座挡住他全部视线的阴影小山，挡在了两人的前进路线之上。

那是莫乔迄今为止见过最奇怪的污染之络，其他人的污染之络飘摇在空中，似袅袅轻烟，然而从小山散发出的污染之络，却乱七八糟地缠绕在一起形成实体，犹如一支变异得有些过分的羚羊大角。

他看见火光喷涌而出，接着听到了枪声。

泽塔强壮的身躯看似笨拙，实则动起来像是一头灵活的猛兽。他就地翻滚，然后拔出了身后的步枪，毫不犹豫地对着小山开枪。

莫乔看见了，阴影缓缓停住脚步，那是一个高大的类人生物，几根黑色的电线缠绕在脖子上，支起一个巨大的金属警笛头，颜色像生锈的金属。下肢是上半身的两倍那么粗，垂在两侧的胳膊几乎和腿一样长。

胳膊上缠绕着卷曲的黑色脉络，一根根的脉络在火光的照射下似乎又由更多的细小丝缕所构成，柔顺丝滑，反射着红色的火光。

他想起那个叫他“大哥哥”的小女孩，心中一沉。

不。

别再是人类的头发了。

所幸火光接而消逝，在疑似发丝的物体被子弹击中掀起，露出下面所掩盖的苍白的物体之前，在莫乔看清楚那些物体的长相之前，一切又重归于阴影和黑暗。

这个时候看不清楚反而更好。

子弹倾泻而出，纷纷打在阴影的身上，警笛头退后了一步，紧接着刺破耳膜的警笛声在两人的头顶响起。

莫乔赶忙堵住耳朵，原来先前众人在教堂听见的警笛声是这玩意儿发出的。

心中被这高频率而尖锐的噪音搅得不安，心脏的跳动被穿透力极强的声音所打乱，变得不规律起来。

不好。

心跳一失调，便尖锐地感受到了包裹住心脏的海葵触手，胸腔的异物感堵得他喘不过气来。

即使听见了警笛头扬起长臂所掀起的风声，但心脏传来阵阵的刺痛，让他的身体无法行动。

“唔.......！”

好在他不是一个人，泽塔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身边，将他拉开。

巨响在他之前所待的原位响起，从声音判断，莫乔猜想警笛头一定在坚硬的地面上砸出了个大坑，说不定还将周围的花坛一起压到了。

警笛声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打算，缠绕在心脏的触手犹如荆棘，哽在要害。

“头，先打头。”他艰难地说道。

闻言，泽塔没有丝毫犹豫，手臂刚刚抬起，便听到了另一只手臂的攻击到来的声音，他只好先作罢，拉上莫乔的衣领将他拽开。

“轰！”

又是一阵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