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欠债(1 / 2)一卧东山三十春首页

黑暗里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仿若有嗜血的幽鬼掩身于角落伺机而动。

青葵充斥着一股独属于妖类的异香而闻名,此处空气里却带着股淡淡的鱼腥味,那股奇特的香气在这个幽谷般的地方荡然无存。用手触及地面,也只摸得一把干裂的泥土,不过一会便消散于空中。这迷一般的地方如无边之境,好似没有尽头。

早听秃头说过,青葵虽属下界,凶险程度却丝毫不亚于蛮涯。重毓与颜儒胥方至此处,如今也算是稍稍了解了这番话的意思。

“青葵凶恶异常,咱们初来乍到,小心为上。”

“怕什么?秃头随便几句瞎话你也信。你只需好好做小爷的打手,小爷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兴许还能给你钓上个风度翩翩的狐狸小哥儿。”

彼时颜儒胥说那话是潇洒自信的模样又在重毓脑海里浮了出来,重毓紧闭的双眼轻微一颤,拳头又握紧了一些。

且不说颜儒胥现在何处,就连她自身是否仍在青葵城都尚未可知。

兴许是个结界……可更要命的是一丝术法的气息都感受不到。倘若是为了杀她,这里除了那古怪的味道以外却别无其他,可见并不是这个目的。

重毓闭着眼凝神静气,手边的剑在黑暗中散着极暗的银光。

只不过是一瞬,天光乍泄,昏浊的残阳普照着大地,剑身抹上一层妖冶的晚霞。剑已出刃,紧贴着来人的脖颈。

那老婆子浑身一抖,脸上洋溢着惊恐之色,“哎呀呀,小姑娘,你做什么呢?”

“呵。”重毓冷笑一声,不为所动。

通体碧绿的玉簪,亦如那上了红妆般的长剑,抵在她的后颈之上。

“老身不过偶然路过,顺手解了个法,如何惹得你不高兴了?”老婆子又笑嘻嘻起来,灰暗无光的眼里平静如水。“要真算起来,还是老身救了你哩。”

这人穿着一身破旧的灰色道袍,袖子上甚至破了个大洞,露出里面一件发着黄的白衣来。她那花白的头发如枯草般附着头皮,皱纹如沟壑般交横在她那丑陋的脸上,几近白色的眼珠子装在眼窟窿里,活像是个从土堆里爬出来的死人。

“你不是妖。”

听重毓这么一说,老婆子顿时大笑,手中的玉簪子也收了回去。

待她笑够了,她突而作出神伤的模样,“人皆唤我灵蚀。老身是六界外的孽畜,没处要的老东西。”

北澜山是真是假尚是一说,可没有人或物能存于六界之外。虽的确断不了这人的来历,满口胡言倒是真的。

这人既然能轻而易举的破了结界,那她便不是一般人。结界是否为她所设暂不重要,对手来历不明、所属不清,又长了副厉害角色的模子,动起手来未必会是对手。所幸目前来看灵蚀并没有想要杀她的意思。

重毓神色略微缓和了些,收剑退了半步,“既然如此,那便是小辈误会了。方才一事,还请婆婆海涵。小辈另有它事,便不叨扰婆婆了。”说罢,她朝灵蚀抱了个拳,转身欲走。

“你那小兄弟,不找了?”老婆子忽而眯着眼睛笑着悠悠问。

“十七里外,凉风栈。”

话音一落,她那佝偻如腐尸的身躯便消失了个干净。鱼腥味瞬而充斥了重毓的鼻腔,她胸口一闷,险些呕吐出来。

秋风瑟瑟而过,吹得枯枝败叶随地飞扬,卷起阵阵尘土。夕阳早已落了大半,天色逐渐变得昏沉起来。光秃秃的树枝子轻轻晃着它的身躯,地上的影子长而扭曲的延伸,寂寥而萧瑟。

老马长嘶,铁蹄踏着地奔腾而去。

原是本着无处可去便游历天涯的心思,如今发现江湖却也不比战场简单多少。想来也是云河王草木皆兵,不过是稍有功绩便急着将她隐退下来,生怕有朝一日重毓起兵造反夺了他的王位。

始初定着去栊河城看看溪苏花儿,临出发时素来随性的颜儒胥却突然提出想来青葵。想着他向来无欲无求的样子,又低估了青葵的险恶,重毓倒也未想着安危便应了下来。

明月初上,月色皎皎,犹如巨大的金色蝉翼覆在青石板上。一幢幢高大奢华的建筑巍然立于长街两侧,一直延伸至远方拐角处汇成一点。旧红的灯笼间或没精打采的亮着路,道上只立着一个一身玄青色男子打扮的女子和一匹栗色的驽马。

凉风栈。

原是家华贵得有些离谱的酒栈。

错综复杂的楼阁高达数层。层层玉瓦在夜色里透着温润诱人的淡淡光芒,飞檐上坠着光彩夺人的琉璃花灯,映着黑暗里稍显暗沉的赤色石墙。紫檀木做的匾上龙飞凤舞的雕着“凉风栈”三字,当下是寻常酒栈来客正盛的时候,这处大门却紧闭着,似乎早已打了烊。

重毓蹲着身子从台阶上抹下一块青苔来,一旁的栗马倦的抬了抬蹄子,周围静得出奇。

门开得突然,静得没有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