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9章 老戍激战(1 / 2)金骨传奇首页

此时,敌军主帅发现了正在快速接近的左旅方阵,又有一彪骑士从树林另一侧跃马冲出,这三百多骑士冲到距离左旅右翼的右大行不足百步时,依次放缓马速开弓放箭,飞矢直入右大行阵中,但皆失准,难有中的。待敌骑冲至距右大行五十步时,纷纷驻马引弓瞄准放箭。右大行中射手亦发矢还击,不过右大行仅有射手三十余人,对射之下显然不敌对方三百余骑之箭矢密集。右大行阵中不断有士卒中箭,敌骑中显有善射之士,接连有飞矢射中戎车战马,马嘶鸣倒地,四乘戎车因而失去战力。

望乘见状,心知自己长久以来的担心是对的,全军追逐四千余敌军两日,敌人在此地的以逸待劳之师张网多时,就是在等己方这疲弊之师自投罗网。简单判断形势之后,望乘咬牙下令:旅尹率领旗鼓号角,指挥中大行和左大行向前,侧击从林中冲出的那支敌军生力军,自己率领扈从共三乘战车,百余卫卒,外加身边用来传令侦查的多马和斥候共三十余骑,离阵向敌人骑兵冲去。

虎缶见状,大喝一声,令驭者邓斛驾车跟随望乘而去,车后十一名仆众也呼喊着挥舞棍棒紧随。

敌军三百余骑,皆是不着盔甲,只持弓矢的轻骑,主要以灵活迅疾见长,依靠弓矢远程杀伤对方。自然不敢与盔甲鲜明、气势汹汹冲来的四辆战车和其后的百余名精锐戈士近战,更兼旁边还有三十余骑迂回而来。

只听得这一彪敌骑中传来短促的几声号角,三百余骑纷纷拨转马头飞驰而去。其中有几名弓马娴熟者,还不断扭身回射箭矢,只不过骏马飞驰颠簸之下,所射箭矢皆无准头。

子昭赠予虎缶的兕(sì,板角野牛)首此时大发其威,虎缶引弓搭箭,待戎车徐徐稳行之时不断发矢,最后干脆下令邓斛将车停稳,细细瞄准射之。待敌骑跑出射程之前,虎缶便已射中三马一人。只是坠马之敌起身踉踉跄跄爬上其余敌骑的马背逃走,只有那背中一箭的敌人躺在地上不再动弹了。

望乘继续率领扈从战车和多马掩护左旅右大行的右翼,并下令将多马中的四匹战马交与右大行,代替右大行中被射死的战马,四乘战车得以恢复战力。

虎缶这时方有空闲仔细眺望,看清从林中冲出的那支敌军生力军阵中所立大旗,不是绘有大眼的青色旗帜,而是将一皿、一田、一虎绘在一起,旗面略显拥挤的淡黄大旗。这旗号虎缶再熟悉不过,乃是与虎方相互攻伐,积有世仇的卢方(在今河南省卢氏县)旗帜。虎缶连忙扯着嗓子对望乘喊道:“亚旅所忧,果然不错,此乃卢方之敌。”

击退袭扰的敌骑后,左旅军阵得以继续向前,直扑林中冲出的卢方军阵而去。此时,卢旅已经从侧方突入攸、林二旅右翼,二旅阵型本因追击而散乱,兼之士卒疲惫,瞬间便陷入了两面交战的困境,损失颇大。幸而左旅中大行和左大行及时赶到,侧击卢旅,使得卢旅不得不停止进攻攸旅,匆忙调转阵型正面迎击左旅,双方顿时陷入苦战之中。

左旅右大行也已整顿阵容,准备给予陷入鏖战的卢旅以致命一击。这时,本已遁走的三百余骑复又从林中杀出,其后还跟着四乘戎车,二百余士卒,士皆盔明甲亮,孔武有力,显是敌军精锐。虎缶心中揣测,定是敌方主帅见这三百余骑阻我不住,亲率扈从督着三百游骑而来,此番意在阻滞我左旅击其卢旅之阵。

虎缶心中不禁回想起幼时父亲虎侯所讲述的,虎方与卢方的恩怨纠葛。卢氏乃舜帝后裔一支,妫(guī)姓,而虎氏先祖乃是舜帝重臣“八元”之一伯虎,故以虎为氏。以此推之,虎方与卢方原有君臣之义,只是这些皆是上古舜帝时的故事,距大商年代久远。虎、卢二方国毗邻而居,数十代人以来因为土地、山林、河流之争,以至到底要不要臣服于大商,渐生冲突龃龉,以致相互攻杀成为常态,故而现今的虎方与卢方已成仇眦。

虎缶正沉浸在对父亲的回忆中,思绪被望乘大声呼喝的下令之声打断。虎缶举目凝神,眼见数百敌骑与戎车转瞬间冲至三百余步的近前,手忙脚乱的再打开一只箭袋,取箭搭于弓弦之上。

执弓矢在手,虎缶心中稍稍安定,哪知随着望乘的又一声呼喝,本方的三乘战车和百余名精锐戈士向敌人迎面冲去,虎缶身体摇晃,赶忙降低身体重心,右臂靠在车舆右侧的大盾之上。须臾之间,双方戎车接近,虎缶稍探身躯,在戎车的颠簸之中引弓发箭,而后取箭搭弦,引弓再发,如此反复三次,双方戎车便已错毂相交。此时,双方车上的甲士持长戈横扫拦截,虎缶车左的虎负老当益壮,操戈狂舞。

虎缶顿觉四方一片混乱,难辨敌我,缩着脖子,依着立在车舆上的盾牌掩护,继续引弓近射。只是这姿势让习练弓术十余年的虎缶颇觉别扭,不论是幼时父亲教导弓术,还是后来田猎,或在殷都之中与人比赛射术,都以舒展洒脱为要义,以方便发力瞄准,姿势也显雍容大气。虎缶此前从未有如此猥琐,缩成一团,蜷身引弓射箭的经历。今日战场上的生死搏杀,唤起了虎缶身上求生自保的本能,故本能之下,有此蜷缩射敌的姿态。其余戎车上,包括望乘在内的饱经战阵之士也是如此射姿,看来这倒是战场实用之技。

双方戎车交错相击,战过一合,车上甲士与车下戈士互有损伤。车后戈士随后战在一起,只是由于卢方人数较多,步骑合力逐渐将望乘与虎缶所率百人之队围住猛攻。好在这百余名卫卒皆精锐死战之士,人皆一手操戈一手执盾,并肩结成圆阵,奋力与敌厮杀。卢方人众见对方如此悍勇坚韧,一时之间也不敢近前以命相搏,只是紧紧围住,并在十余步外呐喊叫骂。

此时,卢方三百余骑得以驻马稳射,顿时箭如飞蝗、矢如雨坠。望乘自不会困居死地,连声下令三车驭者调转车头,向敌方游骑所围之处冲击。游骑不敢与战车戈士正面交战,纷纷驱马散开,眼见虎缶将随望乘冲出敌围,忽而两箭射入车前左骖肚腹,那马吃痛,嘶鸣狂奔几步后陡然跪地倒下,飞驰的戎车也失控侧翻,将虎缶甩出车舆十步之外,而车左虎负和驭者邓斛则被扣在侧翻的车舆之下。好在虎缶的一众仆从还紧紧跟在车后,有四仆举盾挥棒,一边掩护,一边将虎缶扶起。余下数人合力将侧翻的车舆掀起,救出虎负和邓斛。

虎缶被摔得头晕目眩、难辨天地,慌乱之下反而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了。虎缶被甩出车舆后,转瞬被随从仆众扶起,掉在地上的兕首也被一仆捡起。虎缶只听得四周人喊马嘶、金戈相交之声不绝于耳,敌方箭矢尤从身边飞掠而过,幸而救护自己的四仆手举盾牌护持,有几只箭咚咚地打在盾牌之上,若不是救护得及时,恐怕这几箭已经钉在虎缶身上了。

虎缶与身边众人连忙退到侧立的车舆旁边,车前另一匹马被拖倒后,也已被乱箭射死。只是戎车车舆太小,藏不下这十几人,好在车舆上和众人手中有盾牌共有十二面,在虎负的指挥之下,堪堪遮挡住敌方不停射来的乱箭。

虎缶心中叫苦,最先想到之事便是今日休矣,要死在世代仇敌手中,真是天帝报应,谁教自家父祖当年杀伤卢方人众甚多,还将对方头骨拿来刻辞。又有些后悔,十几日前在殷都将自家的豪华乘车换成这狭小的戎车,否则乘车车舆宽大,倒是能多遮挡一些地方。想到此处,心中暗自伤心,那乘车可是自己来殷都奉公前,母亲令巧匠用心打造,装饰华丽,前后花费贝币五十朋。母亲知我殁讯,恐怕要肝肠寸断、日日泣涕了。

正当虎缶与其从人在卢旅的箭雨中苦苦挣扎之时,冲出敌围的望乘,带着自己的百余卫卒返身杀回。原来望乘率军冲出敌围之后,发现身边的戎车少了一乘,知是友军同袍陷入敌阵,便又调转车头再次杀入。望乘叫虎缶坐在自己的车左,原在车左的甲士下车步战。望乘率领两乘战车、百余士卒意欲再次杀出重围。然而,卢旅游骑此番面对冲击不再纷纷躲闪,而是奋勇向前开弓放箭,阻挡左旅将士的冲突。甚至有十几骑骁勇之士背起战弓,手持短戈殳棒,径直冲上前来搏命近战。好在望乘卫卒之中,二十余人持长戈、长矛,卢方游骑手中的短戈、短刀、短棒在近战中占不到任何便宜,丢下几人几马之后又转身撤去。不过,望乘等人的突围之举,在与卢骑这一番交战纠缠之下也化为泡影,且又损失一乘戎车。

使望乘稍感宽怀的是,他们这一百余人拖住了敌军游骑三百和一支生力军二百余人,使之无瑕侧击右大行,右大行一千余人终于可以无后顾之忧,投入到正面战场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