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东方天际渐渐泛起鱼肚白,
晨曦的微光穿透薄雾,照耀在满是伤痕的大地上。
大井川战场在晨曦中缓缓苏醒,
此刻,战斗虽已落幕,
但战场上的每一幕都在诉说着不屈与牺牲。
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有的是明甲,有的是麓川甲,
他们躺在大地上,面容在晨光中显得宁静,却无论也掩盖不住生前的决绝与悲壮。
鲜血染红大地,汇聚成一条条细流,蜿蜒在整个战场上。
四处散落的兵器,断剑、残戟、弓箭,以及撕裂的旗帜,无声诉说战斗惨烈。
大井川战场中段,
明军阵地也是伤痕累累,军卒们相互依偎在一起,
有的干脆躺到了尸体上,面带笑容,脸上闪烁着胜利的喜悦。
赢了...
他们侧头看向不远处那汇聚在一旁,
有那么将近两三万人的麓川俘虏,嘴角露出一些得意。
赢了...
狼藉之中,能见到一些在搜寻生还者。
他们时不时地蹲下身子,为战友阖上双眼,抚平他们凶厉的脸庞。
尽管疲惫不堪,伤痕累累,
但战事,终究是结束了。
大井川战场后方。
相比于战场中段,这里要显得凄凉许多,
硝烟虽已散去,但空气中仍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和血腥气,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这里,仿佛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只有无尽苍凉与哀伤。
景象之惨烈,令人不忍直视。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尸体。
尸体层层叠叠,堆积如山,
仿佛是天地在这里铺设了一张巨大的人肉毯子,而这张毯子的每一寸都浸透了鲜血。
他们的身体以各种姿态扭曲着,双手紧握,似乎仍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他们眼神空洞,望向远方,仿佛在寻找不存在的逃生希望。
火铳的子弹穿透了他们的胸膛,留下触目惊心的伤口,
鲜血从伤口中喷涌,将大地染成暗红。
清晨的露珠汇聚,也不能让厚厚血泥有些许湿润。
在这片尸横遍野的荒地上,前军斥候部的身影格外醒目。
他们身着暗红色甲胄,手持锋利长刀长枪,
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酷与决绝。
他们奉行着应杀尽杀的原则,不接受任何投降,将这片战场屠杀一空。
就算是此刻,他们手中的长刀长枪还在一个个刺下,
将那些试图蒙混过关的麓川军尽数杀死!
不远处的麓川营寨之中,还能听到喊杀声与火铳齐射的轰鸣。
每一刀插下,每一次轰鸣,都让不远处的云南军心生忌惮。
这些京军,太狠了。
这时,突兀的马蹄声从战场南侧响起,
一众军卒猛地抬起头,握紧了放在一旁的长刀。
在战场上检查活口的前军斥候部军卒猛地抬起了头,猩红的眼中充满戾气!
大井川战场南侧山林,突兀出现了一名黑甲骑兵,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是友军。
但下一刻,稀稀拉拉的马蹄声响起,
一个个黑甲骑兵从山林中迈了出来,
越来越多,粗略看去,足足有数千。
这些军卒十分狼狈,浑身布满灰尘,笼罩着长途奔波的疲惫。
这让一些刚刚放松警惕的军卒重新提起了心绪,
这是哪一部?
“沐将军?”
一道惊呼声从战场中传了过来,
一名军卒看着那些骑兵的领头之人,满脸愕然!
来人正是从临安府绕道景东的后军都督府佥事沐春!
此时,他没有身为副将军的威严,有的只是茫然。
他脸色苍白,眼睛血红,
几缕长发随意飘洒在脸前,随着微风轻轻飘荡。
他呆呆地看着前方刺目并且充满狼藉的战场,心中只有一个声音。
“又打完了?”
在景东之时,他见到了一地尸体与只剩残垣断壁的营寨与京观,
星夜疾驰,好不容易赶到定边城,
同样是空空如也的军寨以及狼藉战场。
又匆忙赶来大井川,还是一片狼藉与茫茫多的尸体。
他呆呆地坐在战马上,眼神空洞,享受着微风轻吹,
在他身后的一众军卒同样如此,
呆愣在原地,看着前方战场。
他们所在之地,唯有一片寂静。
周遭围过来的军卒不停呼喊,
也没有得到反应,同样面露茫然,
这是咋了?
.....
礼杜江上,凭借多桅多帆逆流而上的大明战船乘风破浪,浩浩荡荡地停在了定边城北侧渡口!
当战船驶过后,两岸边有无数军卒蜂拥而上,
循序将浮桥重新搭了起来,江面恢复平静。
战船刑房中,悬挂的刑具充满阴森,
当战船随着江水轻轻摇晃之时,
刑具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刑房最中央,一根宽大立柱连接上下,呈十字状。
麓川前将军哈尼阿雅此刻就被绑在上面!
两名长相凶悍的军卒正手拿长鞭,对着他不停抽打,
一条条血痕冒了出来,皮开肉绽。
哈尼阿雅始终一言不发,咬紧牙关绷在那里,眼眸死死盯着前方。
前方,一张干净方桌稳稳摆放,上面放着茶壶与一些干果,
一旁还有一张宽大椅子,
一名身穿黑色劲装的年轻人静静坐在那里,
身材高大,相貌英俊,一头未干的黑发随意抛之脑后,
正在轻轻抿着茶水,浑身充斥着中正平和。
哈尼阿雅喘着粗气,看着前方的年轻人,声音从牙缝中挤了出来,
还因为嘴巴张开,滴落了点点鲜血。
“你是怎么攻破景东营寨的?
凭借那几千人,就算是阿琚苗帮你,你也不可能做到。”
听闻此言,屋中的一些军卒眼中闪过无奈,
此话他们已经听了一晚上,耳朵都有些起茧子了。
陆云逸抬起手轻轻捏了捏眉头:
“本将已经说过无数次了,联军是这世上最弱的军队,
将他们安置在一起,本就是愚蠢之举。
或许,景东营寨中只有暹罗,或者只有安南,又或者只有麓川。
本将想要攻破营寨还要花费不知多少工夫。”
陆云逸忽然笑了起来,手掌攥起,轻轻捶了捶头:
“不过麻烦还是有一些的,与你们打交道,本将都要累死了。”
听闻此言,哈尼阿雅露出几分冷笑。
他很想告诉眼前之人,在整个战场上,谁都没有他累!
罕拔、阿鲁塔、纳布迪,几位麓川将军死的死伤的伤!
整个麓川大军的军务都压在了他一人身上,
每日不眠不休还不算完,在战场上还要费尽心力地找暗探,
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
哈尼阿雅呼吸急促,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平静下来,
他看向陆云逸,沉声问道:
“你们是如何在大军的传令体系中安置暗探的?谁是你们的探子?”
陆云逸叹息一声,摆了摆手。
抽动的鞭子停了下来,两名军卒恭敬地站在一旁。
“麓川人够聪明,够勇敢,
但本将可以告诉你,麓川军中没有大明的暗探。”
“不可能!”
似乎又要重复对话,陆云逸抬手制止:
“行了行了,哈尼阿雅将军,
你都被绑在柱子上了,本将还有必要骗你吗?
这样吧,你我各退一步,
本将喜欢各地风土人情,我问一些无关军伍的事情,
答得好,本将可以回答你的那些问题,如何?”
哈尼阿雅一愣,有些狐疑地看着陆云逸,
不知为何,先前可以忍受的疼痛此刻让他心乱如麻,伤口仿佛在剧烈跳动。
他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好。”
哈尼阿雅眼中闪过决然,
如今已经兵败被俘,一定要搞清楚明军如何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