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失措的四人呆呆地望着彼此,在这片芝麻丛林之中已驻足了许久。换作几小时之前,我们一定会尽可能地加快自己前进的速度,然而此时,却无一人敢迈进一步……
整夜无言,我们几乎就这样沉默着。直到快天亮的时候,青明才终于打破了寂静:“我们……我们恐怕还是得继续前进……”
老沙和蛋挞抬起一副疲惫且颓废的目光望向她,蛋挞那一向充满活力的声音此刻也仿佛将死之人一般沙哑与生涩:“可使者大人被抓走了……我们还怎么前往大螯?护送可是我们的任务,这下该怎么回去向女王大人复命……”
“就这么前去大螯,倘若塞雷斯通大人问起使者大人的行踪,我们又该怎样回复?”老沙肿起的腮帮子让他说的话都有些含糊不清,但此时却没有谁会在意那有些滑稽的言辞,“使者大人可是连接我们血月与大螯的纽带,他的安全一旦出问题,不光是我们几个小命难保,就是女王大人乃至血月都会受到牵连……”
“唉……可即使如此,我们也得硬着头皮前去啊……哪怕就是告诉他们这个该死的消息……”青明深深叹了口气,然后说道,“我们和大螯始终是同盟关系,此时的我们应该选择相信他们,更何况我们也无法隐瞒,再者,使者大人是被冠冕的人抓走的,塞雷斯通大人不是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只要我们将真实情况禀告,塞雷斯通大人应该不会太怪罪于我们……”
老沙和蛋挞再次深深地垂下了头,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心气。
“你们说话呀!”青明焦躁地冲他们喊道。
“没用的……”我试探着开口替他们解释道,“虽然我并不了解你们口中的那位塞雷斯通大人,甚至没有亲眼见过他,不过我可以肯定,他一定不会就这样原谅我们的。”
“你凭什么这么说?”青明语气有些沉重,事到如今,她也不想再扮演那个对我的态度有所顾虑的角色了,“你什么都不明白,脸塞雷斯通大人的面都没见过,你凭什么这么认为?你不过只是个外人!”
我不知道青明这番话语是否有“公报私仇”的嫌疑,但我十分清楚她现在所面临的压力和危险,所以也并没有计较什么,而是如实地将我的想法说了出来:“既然大螯和血月是联盟关系而非附属,那么彼此之间就应该存在着一种利益的平衡。倘若血月连大螯派遣的一个使者都保护不好,那么他们就只会认为血月的势力太过弱小,不再具备成为他们盟友的资格。就算退一万步说,那位塞雷斯通大人没有怪罪于我们,但谁也无法保证他是否会将这样的想法强加到血月之上,难道你们能接受自己的族群被他人这样肆意地揣测么?”
青明没有再反驳什么,那颗强撑着抬起的头颅也在此时无力地垂了下去。
老沙抬起脚掌狠狠地砸了一下地面,懊悔地吼道:“都怪我们!都怪我们没有保护好使者大人,敌人都近在眼前了我们却没发现,我们真是没用!”
蛋挞连忙拉住了他的胳膊,忍住自己心中的苦涩劝慰道:“别太自责了老沙,那可是禁卫军里最大的头头之一,仅凭我们这些小角色怎么可能战胜他……”
经过一晚的思绪沉淀,我的情绪终于不再有那样大的波澜。看着青明三人此时进退两难的处境,我也不得不开始站在他们的立场上思考问题。
“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至少先把情况向女王大人交代一下……”蛋挞尝试着提道。
“不行!”青明斩钉截铁,“玫瑰大人交给我们的任务,怎么能半途而废,就算失去了使者大人,我们也要前去!”
“可是,没了使者大人,我们该怎样面对大螯的人啊……”
“正是因为失去了天河,我们才更应该将前去大螯……”我一本正经地说道,“禁卫军从我们手里掠走了他,这本来就不是我们能够预测且制止的,我们没有那样的实力,关于这一点大螯的人应该也十分清楚,所以,只要我们能完成任务前去大螯,那无论是于情于理会有个交代。”
“你分析得倒是头头是道,可塞雷斯通大人会听你的话吗?”青明质疑道。
“他不会听我的,难道就会听你的吗?”我有些不耐烦地反驳道她,“现在可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只要我们冒着受惩罚的风险前去,至少态度上能得到对方的认可,假如在这种时候逃走,那才是心虚的表现!”
我突然的慷慨陈词似乎说服了他们,在经过短暂的思考后,老沙率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觉得小七的话有道理,虽然我们没有反抗禁卫军的实力,但也不应该推卸自己身上负责护卫的责任……是生是死仅凭天意吧,但至少我们得先继续前进。”
老沙目光深邃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和我同时迈开了一晚未动的步子,开始继续向大螯的方向走去。
剩下的青明和蛋挞两人面面相觑,在短暂的纠结后,他们只得跟了上来。虽然心里总是惴惴不安,但好歹是有了继续前进的动力……
“大螯”的总部位于芝麻丛林东北方向的鹰鹫山上。巨大的淡黄色山石交错着垒砌在一起,仿佛一座人类胡乱修建起来的巨大堡垒。少数石缝之中生长着一些十分矮小的植株,但更多的则是一些苔藓。它们是鹰鹫山上唯一其他的色彩,但仅仅是因为有了这一点小小的点缀,却让整座山看起来显得更加气势如虹了。
鹰鹫山地势较高,分为南北坡两个方向。北坡朝外,远远地甚至能望见一小块冠冕的地盘,大螯将这整片坡面都设置为了他们的观测点以及防守要塞,用以夜以继日地负责整个组织的守卫工作。南坡平日背阳,光线较为黯淡,但塞雷溪的上游就从这边的坡底处经过,因此这一面更多地用于族群内部成员的休息和聚集。而正是因为大螯首领的关系,“塞雷溪”的名字才因此而来,这更像是一种内部成员对他们首领的信仰象征。
此时,在大螯南坡坡底的一处洞穴内,数道黑影正聚集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今天好像已经是第五天了吧,可那家伙还没回来,按照一开始的打算,我们应该派人前去寻找了。”一道体型壮硕且声音浑厚低沉的身影正说道。
“我看天河那小子就没打算准时回来,好不容易出去一躺,他不得好好跟自己的同类交流交流?要不说猫这种东西就是不靠谱呢……”另一道洪亮且豪迈的声音接着他的话说道。
“也不知道他这次有没有完成塞雷斯通大人交代的任务……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认真,这个计划从来就没一点进度,连我都有些怀疑它能成功实施的可能性了。”头一个声音又接着补充道。
“疾风!你敢质疑老子的计策?别忘了去向塞雷斯通大人提出来的人可是你!要不是我把这个功劳让给你,你以为就凭你这脑子不动的家伙也有机会得到塞雷斯通大人的赏识?”一道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刺得另外两道声音的耳膜都有些疼痛。他们各自偏过了些脑袋去,好让那尖叫声能被削弱一些。
“你的计划有用那为什么到现在为止都第三个年头了,可我们连这鹰鹫山都出不去?”被称作“疾风”的身影并不服气,大叫着反驳了起来。
“哦?那你的意思是在质疑塞雷斯通大人用我计划的高明性了?怎么,你觉得塞雷斯通大人的决策有误?”尖锐的声音以退为进,略微收敛起了刚才高亢的音量,但言语的内容却更加刺人神经。
“你……你别拿塞雷斯通大人来吓唬我……我,我说的是你的计划……”疾风一下子被哽住,连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了起来。
“好了,都少说两句。鸟头,要不你出去看看吧,万一外面有点什么事,你也好及时帮忙。我是害怕天河万一出了点什么岔子,我们可没办法向塞雷斯通大人交代啊。”
“你慌什么?”尖锐的声音不满地回应道,“这种事还需要你来提醒我?我早就安排手底下的人外出去找了,只要发现天河我会让他们直接把他给强行带回来的。今晚你们只需要帮我让塞雷斯通大人通过这个计划就行了。”
“切!失败了一万多次的计划,还有脸向塞雷斯通大人提起……”疾风不屑地说道。
“滚蛋!你这蠢货!你懂什么叫计策吗?只会打架的废物,有本事你去把老雷头的脑袋给揪下来放在塞雷斯通大人面前,我们也省了整天想这些狗屁的精力,你有那本事么?”本就尖锐的声音这下被激得更加刺耳,“我要是塞雷斯通大人,早就把你关到鹰鹫山谷里的断魂涧去了,让你这满嘴零碎的家伙好好反省反省!”
“好了好了鸟头,我们晚上会帮你的,现在就先等你手底下的人回来了再说吧。”
“哎走了走了……”疾风一把拉住他旁边的黑影就往外拖,“别跟他废话了,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做自己的事情,那些动脑子的事就交给有脑子的人去办呗,反正到时候责任又落不到我们的头上……”
“走了啊鸟头……有消息马上告诉我们……诶你轻点……”
“哼!”被称作鸟头的巨大黑影缓步走到洞穴的入口。伴随着一阵“呜呜”的风声,他的影子也在阳光的映衬中显示在了地面上——那俨然是一只鹰隼的形象!
黑影抖了抖身上的羽毛,面露忧愁之色,在轻轻叹息一声后,便拍了拍翅膀,起身飞出了洞穴……
岩石地貌没有任何好似丛林之中树木的遮挡,光秃秃的巨石上除了几株小草外看不到有任何其他生命的迹象。
在山脚下饮用了溪水后,时间已经是快到正午。气温的升高加上地面的烘烤使我们四个意志力本就经受了摧残的赶路者更加苦不堪言。蛋挞早已躺到了老沙的背上,好在他的体型较小,并没有对老沙造成太大的负担,倒是青明的脸上由于高温而浅浅发红。
作为队长的她有着自己的坚持,自始至终也未曾抱怨过一句,但我心里清楚,她那强撑着的身体恐怕也无法再坚持太久……我本想学她一般故作镇定,但这岩石吸收的热量却一直烘烤着我的脚掌,使我走出的每一步都艰难万分。
“喂,我们的路线到底有没有出错啊?怎么要走这么难走的道路?”我不由得向青明问道。
“我……我不知道……”青明忍着自己身体上的痛苦,略有些为难地回答,“这条路只有使者大人比较熟悉,我们‘血月’的人很少会直接前往‘大螯’的……”
“别再‘使者大人’了,你明知道他不在还提他?”我扭头又向老沙问道,“老沙,你呢,你清楚一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