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出了已经五天了,来帮着闹的亲戚也都乏了,不是今天这个说屋里鸡猪没人经管,就是明天那个说要回去栽菜籽、点元胡,陆陆续续都走了。
现在就只有张婷婷妈、王桂兰和徐晓丽轮换着守。
徐家的家属、亲戚没有进李卫国家的屋,只是在窗台上放了一幅徐晓斌和徐小磊的遗像。
窗台下面摆着个糖瓷盆烧纸,瓷盆前面是个装满沙子的洋磁碗插着香和蜡。还有一个装满清油的旧灯盏,一根棉花搓的捻子绿幽幽地亮着,就是长明灯。花圈就靠在窗台旁边的山墙上。
头几天王芳还给他们烧开水做饭,但做的饭他们又不吃,还经常骂骂咧咧的,慢慢王芳就不来了,反正门开着,缸里有米,园里有菜,要吃饭自己做,要喝开水自己烧。
徐明兴、王桂兰、徐晓丽、张财贵、张婷婷、吴雷儿坐在徐朝富家的廊檐上,商量下一步咋办。
吴雷儿说:“我感觉冯世发明显向着李家,会不会李家那边给行了贿的吧。”
徐明兴说:“不会,调解这种事情决定权在我们,我们不答应就调解不成,调解不成他就不敢给李家承诺啥,更不敢收李家的钱。砸饭碗呢。”
张财贵说:“冯世发这人我晓得,基本上还可以,给人处理问题,饭都不吃人家的,老百姓反映还不错。
再者我琢磨着他说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我们还是找个律师咨询一下好,闹也闹了了,上访也上访了,老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别的不说光殡仪馆停尸费一天400元,弄大了,两家都要受损失。”
吴雷儿说:“现在的事情难说得很,我看冯世发这个人不保险,说不上拿了李家的钱。”
徐明兴黑着脸说:“那你的意思咋整?莫必也去送钱?或者不调解了,去打官司?”
张财贵说:“你莫说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官司是那么好打的?别的不说,光请律师、给法院交诉讼费,自己球一分钱见不到,先出去几万,折腾个大半年还没得个结果,就是判了拿得到钱拿不到钱还两说。”
吴雷儿原想自己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在大城市都混得风生水起,解决农村的事情还不是小菜一碟。
兴冲冲地跟张婷婷回来,指望帮张婷婷多争取一些利益,自己也落点好处。哪料到,处处碰壁,弄得灰头土脸,现在人家都不听他的了,不禁有些心灰意冷,懒得再费精神。
最后商定由徐晓丽、张婷婷、陆昊辰去找陆昊辰认识的律师咨询。
陆昊辰和徐晓丽咨询了律师回来,徐朝富让把徐明兴叫过来再商量一下。
徐晓丽说:“咨询了律师的,律师说两条人命要赔一百多万呢。”
徐明兴疑惑地说:“莫得那么多吧。你在哪找的律师?不会是吴雷儿那样的半罐子吧?”
徐朝富也摆着脑壳说赔不到那么多。
陆昊辰说:“不得错,我这个同学是考了司法考试的正规律师,他说现在农村和城市都按一个标准算了。”
徐明兴摇摇头说:“恐怕莫得那么多,上个月张家坎的王德娃给人修房拌死了,赔了22万。王家山的白水娃也是被车碾死了的,也没赔到30万。”
陆昊辰说:“要不我们请个律师?”
徐明兴问:“要多少律师费?”
陆昊辰说:“他说看在同学情面上要一万五,别人少了两万不得行。”
王桂兰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抢钱么?”
徐明兴说:“我看算了,又不打官司,没这个必要,再说冯世发也是懂法律的,他也不敢糊弄我们,否则他还在这个镇上混不混?”
他停了半响说:“其实赔多少都有规定呢,少了我们不愿意,多了李卫国也不得给出。我担心的是这个事情,往天没法说,今天就我们几个人,我说一下你们听听。”
王桂兰说:“你说嘛,在你大大屋里,还有啥话莫法说?”
徐明兴声音压低了说:“听说这几年晓斌媳妇跟晓斌在闹离婚呢?”
徐晓丽说:“恐怕就是,自从我爸害病以后,都没回来过,我哥叫也不回来。”
王桂兰气冲冲地说:“这不明摆着,野老公都带回来了,还日弄我们说是律师。”
徐明兴说:“那肯定不得留在你屋里了。不管咋说,名义上她还是晓斌的媳妇,是小磊的亲妈,恐怕要分很大一坨呢。”
王桂兰挥着手说:“那不得行,说啥不能便宜了那个不要脸的。”
张婷婷也回去把律师说要赔一百多万的事情说了,吴雷儿说:“那好么,婷婷要拿大头呢。”
张财贵已经不太相信吴雷儿了,问:“为啥?”
吴雷儿说:“你看噢,婷婷是徐晓斌的媳妇,是小磊的妈,按法律规定都是第一顺序继承人。徐朝富、王桂兰是徐晓斌的父母也是第一顺序继承人,徐晓斌的赔偿款由三个人均分。
但在小磊的赔偿上,婷婷是第一顺序继承人,徐朝富、王桂兰他们是第二顺序继承人,只有在没有第一顺序继承人的情况下,才轮得到第二顺序继承人继承,所以小磊的赔偿款全部是婷婷的。
这么说吧,假如这次给赔60万,徐朝富10万、王桂兰10万,婷婷要拿40万呢。按律师说的还不止这些呢。”
张财贵说:“恐怕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这里一条人命就20万,这几年涨了点,也涨得不多。
那个律师恐怕是为了日弄你们请他打官司,才给你说能赔那么多的。况且就算真能赔那么多,在农村里法律是法律,人情是人情,婷婷也拿不了大头。
婷婷还年轻,挣得到钱,等这个事情过去了再找一个,就又活一世人。徐朝富他们儿子孙子都没了,啥希望都没有了,钱都叫你们卷跑了,王桂兰还不跟你们拼命?团转四邻的唾沫星子还不把你们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