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异变突然就发生了,一辆摩托车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车头前面,他下意识地急踩刹车,但已经来不及了。耳边传来“嘭”的一声钝响,满载砂石的六轮时风农用车并没有感到多少阻滞,就碾了过去,直到坡底才停了下来。
“出车祸了?!”李卫国用尽全身力气,拉开车门,下了车,拖着绵软无力的双腿慢慢挪到车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大滩触目惊心的鲜血。
他不敢看那惨不忍睹的事故现场,一屁股坐在地上无比惨然地对自己说:“球了!彻底球了!”
徐晓斌和小磊走了,张财贵坐在桌子边剔牙。他老婆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你说婷婷要跟晓斌离婚?”
“那是年轻人的事,我们少参和。晓斌也是越来越不成器了,他爸又那样,离了也好。”
“那小磊就可怜了。”老婆忧心忡忡地说。
“那有啥法?难不成婷婷就一辈子陷在他家里。日后手头宽裕了,多给小磊些钱就是了。”
张财贵喝了一阵茶,对老婆说:“我下午去张家坎三叉路口田里,把稻草摞起来,现在又不准烧到田里。等天黑下了,我再把剩的渣渣草燎了,才回来呢。”
张财贵扛着竹耙出门的时候,西面天边的夕阳还一片血红,东面天幕的月亮却已经升起。
八月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圆,孤零零地悬在高空,在几万光年的远处,才有一颗小星星闪烁着寂寞的微光。
灰蓝的天空下,没有云彩,只有几缕缓缓上升的烟柱随着微风轻轻弥散。田坝里的水稻大多已经收割干净了,稻草也都摞成一个个堡垒似的草垛子。
大路边和田坎上插着几面喷绘的标语牌,上面写着:
“一把火,一股烟,罚款二百元,拘留十五天”;
“飞机已经上了天,地里不准再冒烟”;
“烧荒烧草烧秸秆,害人害己害子孙”等秸秆禁烧标语。
还没走到田边,就看见支书张海清、文书田志琦和一个年轻女的一人拿着一根树枝走了过来。
张海清说:“老张你莫去烧稻草,逮到罚钱呢。”
张财贵说:“我不烧,我去把稻草摞起来,闲了收回去叫我老婆织草袋呀。”
“就是,烧稻草污染环境呢,对大家身体也不好,烧不得。”年轻女的说。
那女的穿着洋气,带个红色遮阳帽,胳膊上笼着白纱的袖套,估计是镇上的干部。
“你们拿着个树枝干啥?”张财贵问。
“看到有人烧草把火挑熄嘛。”女的说。
“你们也辛苦。”张财贵说。
“就是嘛,这段时间我们每天下午四点以后都要在各自包的村禁烧稻草,晚上九点才得下班。环保局和纪委的天天开着车查,看见哪里冒烟,就要问责处理人呢。”女的苦着脸说。
“看么,那边有人烧呢。”张财贵指着远远的一个烟柱。
“那好像是大坪镇的。”张海清看了看说。
“算了,我们还是去看看稳当,万一是咱们镇上的,叫查到了不好,这几天查得严。”镇上女的说,然后带着张海清他们匆匆往过去走。
张财贵也就往自己三叉路口的田里走,快要走拢时,看见一辆拉沙子的农用车停在徐张公路上,车后围了一圈人在那指指点点。
“出车祸了?”他快步走过去,挤进人群,脑壳猛地“嗡”了一下:“天!这不是晓斌的摩托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