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她思绪变得断断续续,不成片的在她纷乱的脑海中飘来飘去,她忽然记起那些熟悉而陌生的面庞,那些沉睡的记忆和她一起在心底岑寂了许多年,“为了,让他们不是孤身一人!”
“裴知雪,真可笑啊!你独身一人站在这里,是为了让他们不是孤身一人?”
接着,那声音像是被潮汐卷过的沙滩,纷乱的字迹和笔画归于平整,仿佛什么都没有存在过。
裴知雪猛地睁开双眼,她的身前已经滴滴答答的被鲜血染成一片,但是她的体内那迟滞的精元像是久旱的河塘,忽然开始流淌——雨季来了,小溪再次被充盈起来,然后慢慢变得像是一条河流。
那在大势胁迫之下沉寂的功法开始自行运转,汹涌的精元如同江潮由丹田生发,向四肢百骸运行,沿途越过神阙,巨阙,中庭接着浮至至阳,灵台,神道,百会,如同越过一处处关隘,明明是逆行经络却偏偏气势如虹,那些如同芒刺般闭锁窍穴的大势镇压尽数拔除,最后精元在神庭汇集,然后又伴着阵中的灵气回灌入体。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破碎的肺片似乎涌到了喉口,但是她执拗的依旧吐故纳新,如同许多年前她被师兄锁到守备法阵之中,但是依旧执拗的劈开一切,去到他们身旁,哪怕来的太晚,哪怕只能看上一眼尸体,但没有什么能阻挡她,哪怕是紫微大帝,也不行!
长剑如烟被淅淅沥沥的鲜血染的通红,原本无力的靠在裴知雪的手中,剑柄却被忽然紧握,那只手如同攥住了世界上所有稍纵即逝的刹那,然后裹挟着所有鲜血和激荡不已的剑气一起向着天空奋力斩去。
镇压而来的紫微殿虚影跟这一道灿烂的光华撞到了一起,精光四溅却终究难以抵挡,像是被切开的豆腐那样齐整的变成两半,上扬的灿烂光华穿过分开的宫殿虚影,撞到了在高空旋转的阵旗之上,然后四散开来。
飞舟之上,原本掐诀布阵对抗山前坡那座渐起的北辰绛紫阵的怀远忽然感受到了阵旗的波动,他回头顾盼,看见了模样凄惨的裴知雪以及更远处呆立不动,渐渐消散的紫金身影,果断地掐诀断去大阵形胜。
那座巨大的颠倒乾坤阵摇晃了几下,然后阵旗齐齐的撤走,飞向悬停空中的飞舟。
倒挂天空的赤红河流“轰隆”的坠落大地,红色的河水像是一条瀑布,更像是一场滂沱的大雨,冲刷着地上的鲜血和白骨,让一切都显得那么颓然,就和裴知雪记忆中的那一天一样的无力。
她浑身的骨骼都在嘎巴脆响,整个人几乎就要栽倒在地上安眠而去,但是她仍然挣扎着起身,从汹涌而泄的赤红河水之中将眼眸冒血的小孩捞了出来,他的头发无力的黏在额头上,惨白的脸上再也没有曾经的狰狞或者害怕,只剩安宁的平静,如同江小流第一次看到他时他正困在一场甜美的梦里那样。
飞身而下的怀远冲着裴知雪的背影无奈的伸了伸手,然后尴尬的在衣角抓了抓,好像在抹去汗水。
大雨依旧下着,伴着呼啸的寒风,让人分不清是冬天还是夏天,值得庆幸的是,山前坡那氤氲的深色雾气在大雨之中浅薄了下去,像是被水洗去的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