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先生好字。”子期在囚栏外,看着那道身影称赞道。
那道身影回过头来,目光在子期身上上下打量一番,转过头去钻研自己的大字,不咸不淡的问道:“你是谁。”
子期没有说话,把锁捏碎,进去木床边坐了下来,说道:“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那道身影一怔,转过头惊疑不定的看着子期。
子期微微一笑:“我给先生讲个故事。”
有一座边陲小城,在城令的治下吏治清明,百姓安定富足。只是有一天,有一只从天外来的恶灵盯上了这里。它夺了城令的身体,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好人被关进了大狱,坏人流动在市野。从那时起,天上的太阳好像变成了刺眼的黑色。
“后来,小城恶刺被拔除,伤口渐渐愈合,好人重见天日。忠士抚民,万物恢复生机。”
朱敬有专心听着,默默落泪。
子期上前,将那顶朱砂帽递到他眼下。他顿了顿,落寞的摇头,拒绝道:“这顶帽子太重,那把椅子太松……不当也罢。”
于是,子期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走到墙上他那行大字下新刻一行。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字矫若游龙,笔锋如剑。
朱敬有怔怔的看着墙上那行新字,不禁嚎啕大哭,声泪俱下。
过了许久,子期才开口道:“若苦我一人,能造福一方,我便去吃尽这苦。只是我还要上路,不能停留。小隐百姓需要好官,还望先生服苦、侍民。”
说罢,他带着胡莱转身离开,只留朱敬有一人倚墙痛哭。
他们回到吴常住处,泉友已经收拾好大包小包,和玉儿在一起四处眺望着,看见他们身影,小手挥得老高。
“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子期挑眉。
“不知道天机观有多远,有备无患嘛。”玉儿难得说了句话。
“对对对,子期你懂什么,这就叫有备无患。”胡莱对着玉儿挤眉弄眼。
泉友引着子期快步走到吴常的书桌前。他指着桌上摊开的一张大纸,困惑道:“老大,你看看这个,我刚才亲眼看到纸上的字自己浮现出来,真是奇了怪,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呀?”
子期细看。
第一行字写得狂放不羁,草书风格豪放大气:瑾瑜师妹,我遇到变数之人,准备回观见你。等我。
第二行字则截然不同,字迹娟细恭整,透出一股温婉之气:甚好,我一直在等你。
这两行字风格迥异,显然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子期顿时明了,这是两人遥空对话呢,吴常拿出的那支精致钗子,应该就是给写这第二行字的瑾瑜师妹的。
……
次日清晨。
“我们出发吧。”子期说道。
胡莱取出一只银鼠,落在地上转眼膨胀壮如大象,背上有宽大鞍座,足够他们乘坐。行囊装在银丰大鼠两挂侧的大袋子里。
银丰大鼠乖巧伏地,胡莱一跃而上,大喝一声:“上鼠!”
泉友紧接跟上,爬到银丰大鼠的背上,好奇的东张西望。
“也不知道来扶扶你的玉儿姐姐。”子期责怪一句,一手扶着玉儿上去。
泉友偷偷做了个鬼脸,这不是给你们创造机会嘛。
胡莱说:“我的银丰大鼠跑得很快,你俩人没有道力,在鞍上坐不稳。等出了城,你俩就到挂侧的大袋子里呆着,晚上再出来。天机观四五天便到,忍一忍。”
三人皱眉无语。
银丰大鼠的速度很快,不用多久,就来到了城门口。
朱敬有带着众百姓堵住他们去路。
“仙人请留步。”朱敬有还穿着囚服,捧着朱砂帽,被两个侍从扶着走到银丰大鼠面前。
“没想到天月已失,地上还有仙人,定是天上派你下凡救小隐于水火的。”朱敬有仰头道,“仙人说得对,与天下同利者,天下持之;即使不持,得鞠躬尽瘁而死,朱某人也问心无愧。”
“先生大义。”子期从容不迫的从大鼠跃下。朱敬有有句话说得不对,天上没有仙人,天上全是觊觎人间的恶诡。
朱敬有将象征小隐城最高权力的朱砂帽恭敬递上:“仙人,请你帮我戴上这顶帽。”说完,他身后的一众百姓齐齐跪谢。
子期看着这位年级比他大三轮的老者,拒道:“我是晚辈,不合适。”
“让仙人为我戴这顶世俗的乌纱帽,确实有些降尊。还望仙人破格,好让朱某人牢记王命,也牢记仙命。”
子期不再推辞,郑重为他戴上。
老少相拥。
众人喝彩不断。
罢,子期将古铜号角交给朱敬有,还没过手,那号角“唰”地一声变回曲师爷。他光速下跪,止不住的颤抖:“求朱城令饶命,小人当初不该设计陷害,是上任城令强令我的,我只是个奉差小卒而已,不关我事,不关我事……”
朱敬有说:“仙人,如果他对你有用,就带他走吧。此人作恶太多,留下来必要处死。”
曲师爷连忙转向子期,用头连连叩他的脚:“仙人,带带、我走,小人有用、有用。”
子期一言可救他命。也好,自己重生归来困惑良多,这人暂时留着应该有点用,便同意了。曲师爷又变回号角,乖巧的跳回他手中。
“保重,告辞。”子期对朱敬有拱手行礼,一跃回到银丰大鼠的坐鞍上。
正要出发,突然传来一道急促女声:“胡莱官人,带我一起走啊!我们之前说好的!”
胡莱顺声望向那女子,这声是挺熟悉的,但说话的女子相貌过于丑陋,搜肠刮肚也记不起她是谁,不禁愕然:“姑娘,我认识你吗?”
“我孙小雨啊,你怎么可能不记得我,你经常夸我功夫好的啊。”丑女才得知胡莱要走,来不及上妆,匆匆让丈夫背着自己跑来。
“小雨?”胡莱石化,内心被扎穿。
卧槽!?!!?!?!
老子金枪鏖战三千回的骚货,素颜长这诡样!?
好他妈丑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呕。”胡莱一大口吐到银鼠坐骑身上,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他猛的一拍,银丰大鼠疯也似的翻爬过城墙,飞速逃离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