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97章 明月(2 / 2)明月雪时/云鬟湿首页

室内黏糊糊的气氛,被她一连串往外蹦的话打破。

谢玹捏了捏她脚踝处突出的骨头,试图让她安分些,又是一声哼笑:“伶牙俐齿。”

容娡从善如流:“哥哥教训的是。”

脚腕上的触感有些痒。

被人攥住这处的滋味并不好受,犹如被掐住命脉一般令人担惊受怕,容娡总疑心谢玹下一刻会把她扯过去。

谢玹却没了旁的动作,只若有所思的摩挲着她的脚腕,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什么。

沉默片刻,他缓缓抬起眼,清沉的视线直直望进容娡眼底:“你今日,为何来寻我?”

容娡没想到他会转而问她的来意,张了张口,脑袋却好似生了锈,说不出话。

谢玹含笑将她往身前扯了扯:“嗯?”

容娡欲言又止,想到自己对白芷说的那番想念谢玹的说辞,莫名有些难为情。

半晌,只好先用揣在袖中的玉玺当托词:“你久久不归,我怕你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便想着将玉玺给你送来。”

她献宝似的用双手托着玉玺,不知怎地,谢玹扫了一眼后,神情忽然冷了几分。

他淡声道:“玉玺于谢氏而言,不甚有震慑之威。”

容娡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但说不准能派上些用场嘛。”

谢玹“嗯”了一声,又问:“只是因为这件事?”

“什么?”

“只是因为要送玉玺,所以深夜前来寻我?”

“……是啊。”

谢玹眯了眯眼:“若只是如此,你大可不必亲自前来,随意遣个暗卫送来即可。”

果然还是被他看破了。

再说下去,只会显得她欲盖弥彰,然后被他揭开她的真实意图。

容娡面颊发热,愈发难为情,便打了个哈欠,糊弄道:“这样要紧的东西,只经我手总要放心一些。——我有些困倦了,哥哥……”

她努力夺回自己脚腕的掌控权。

谢玹抿了抿唇,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上前近了她的身,单腿抵开她的膝盖,琥珀色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她。

虽未明说,但俨然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

二人的视线在烛光里碰撞、进而对峙。

容娡轻轻叹了口气,率先别开眼,败下阵来:“我担忧你,实在放心不下,便来寻你了。”

话音将落,谢玹的神情便缓和许多,显然是被她的话取悦到了。

他颔了颔首,含笑道:“我知道了。”

而后展臂将她搂进怀里:“睡罢。禁室简陋,并无枕榻,只好委屈你将就一晚了。”

容娡偎在他肩头,摇摇头:“不碍事的。”

她幼时独自待在花园里席地睡了一整晚都无人来寻,眼下这点小事实在算不得什么。

再者,她这不是正枕着谢玹么?

窗外月影西移,夜风微凉。

时过三更,人定声疏,禁室内一片安谧。

谢玹将烛光拨暗了些,容娡阖上眼,没一会儿便昏昏欲睡。

睡意朦胧时,她感觉谢玹将外衫披在她身上,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当真只是因为担忧,而不是因为想见我么……”

语气又轻又低,莫名有些失落。

清磁嗓音入耳,容娡的心尖好似被轻轻抓了一下。

也不知怎地,她仿佛被蛊惑了,鬼使神差地抓住谢玹的衣襟让他低头,而后仰起脸,对准他的唇瓣重重吻了一口。

“啵”的一声。

容娡的脸颊烧起了一团火。

她的眼睫颤了颤,声若蚊讷:“……想的。”

想见你的。

想方设法、深夜前来,只是因为想你。

只是因为想见你。

她面红耳赤,浑身不自在,实在是难为情,索性连眼都没睁,吻过谢玹后,便屏着呼吸装睡。

谢玹一动不动,怔了许久。

长睫下的眼底,翻涌着浓郁而汹涌的情绪,原本浅色的瞳仁,沉聚成极致的幽黑。

良久过后,谢玹偏头,无声的笑了下,轻轻在容娡的颊侧落下一吻。

——凡愚所贪爱,智者所不惑。

他愿为愚者。

他对容娡的贪欲,从来都不仅仅是满足于将她留在身边而已。

——

拂晓时,窗外飘起了雨。雨丝渐密,滴滴答答敲着屋瓦。

天幕上堆积着的乌云沉沉下压,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不知为何,戒律堂内的灯火尽数熄灭,透不出一丝光亮。雕梁画栋的屋檐下,熄灭的灯笼吱呀摇晃,阖堂内外,有种反常而古怪的死寂,房室皆是一片漆黑,仿佛被浸在墨团里,伸手不见五指。

飘摇风雨中,唯有禁室的角落里,点着一盏如豆灯火,眼下那烛火正随着飘零的雨声摇晃,听得人心里愈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