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萧家的小姐,她从小就是听着太后的传奇轶事长大的,在萧家人的心里,太后就是皎皎明月,像先帝容皇后那种沽名钓誉之辈,完全不能和太后相提并论!
她幼时在金陵萧府里仰望着天上的月亮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将来她能整夜地陪着太后在寿康宫里看月亮。
这些年,娘家人时常来信隐晦地问起她宫里的情形,她请示太后,太后只轻描淡写地交待她不必理会。
祖母命她要顺从太后,母亲嘱咐她要取悦皇帝,可她们谁也不曾告诉她,在萧家和太后之间该怎么选。
萧溪思索再三,把娘家的来信都锁进了匣子里,一概不回。
而且,她就是回信,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太后每日的生活比她祖母和伯母、母亲的生活还要乏善可陈,整日地拘在寿康宫里,白日或是听她读几页书、或是习字,入夜多在庭中散步、赏月,遇到天气不好或是兴致好的时候,则会叫上先帝的太妃们一起打叶子牌。
几乎看不出那位从前临朝听政的听政太后的痕迹。
太后偶尔也会和萧溪闲话家常。
萧溪故而就知道了,太后因为自幼极得萧老太傅看重,所以是在她的祖母屋里养大的,又因为祖母年事已高、身子不算硬朗,兼之萧老太傅为她安排了很多功课,所以也可以说,她是跟着夫子、嬷嬷们长大的。
太后望着月亮,轻叹道:“旁的倒也没有什么……”
“只一件憾事……我母亲、就是你祖母有一年带着妹妹们回外祖家,我要陪着祖母,且有许多功课,就没有同去。她们回府时带了许多新鲜的吃食、玩意儿,其中有一种酥酪,入口即化、奶香醇正,我心里很喜欢……可母亲问我喜不喜欢的时候,我却说不喜欢。”
“御膳房试了很多回,始终做不出那个味道。”
那日萧溪一如往常,安静地陪坐在太后身边,她看着保养得宜、依旧美貌的太后,不知怎么地就想到:太后曾经因为容皇后而对先帝别扭过吗?
萧溪没有深想。
因为太后已经转了话题,道:“听说建和六年的探花郎,就是如今在大理寺任职的林寺正,前几日得了长子。”
太后看着萧溪,问道:“你听说了吗?”
林寺正……
萧溪神思都有些恍惚了:“这可是桩喜事!”
说完才意识到太后问她的话,忙回道:“我听您今日说起,才知道的。”
太后看着萧溪。
萧溪沉默了一会儿,喃喃开口道:“林家离咱们家在金陵的府邸很近,林寺正祖上原也是阔绰过的,后来败落了,他幼时丧父,孤儿寡母,他们的日子过得很艰难。”
“他母亲为了生计,有时会带着他来咱们府里帮工,后来因为机灵得了大伯父的赏识,大伯父特准他跟着哥哥们一起读书。”
萧溪眼眸渐湿:“他的学问比哥哥们都好,大伯父见他是可塑之才,又想到我这个性子愚钝、不堪为大家妇的侄女,就有了结亲的想法……”
“家里人人都很赞同大伯父的想法,他母亲也欢喜得不得了。”
“大伯父说此事要等他金榜题名再议,所以没有过明路,但其实两家人都是心照不宣的。”
萧溪伸手捂住了脸,道:“娘娘,这些您大概都知道吧?”
“可您或许不知道,大伯父怎么会注意到他,后来又怎么想到了结亲……”
太后亲自为萧溪拭着泪,叹道:“你多看看天上的星星。”
她似乎是在安慰萧溪,又似乎是在开解自己:“夫妇和睦、有儿有女的福分,那是寻常女子所愿。”
“我不想要那些,我想要天上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