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山上的浮沉根,只取春季,他师傅的生前最爱的茶。
秦长醒眼眸潮湿,若有所思的摩挲着杯壁,半晌,直到泛白的指关节被袅袅茶雾熏的微红,才开口道。
“倘若我今晚熬过不去的话,还望全叔......”
然而还不等说完,就被一声呵笑给打断了。
“小娃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不做没把握的事,你只管做你的。”
秦长醒眉头微蹙,随即沉默。
其实他对于这个小老头了解的也不是很多,只知他本名王福全,是师傅的多年好友,而且也是受他所托才来照顾自己,不过他大半的时间都在外游历,平常倒是不怎么能见着人影。
但他既然都那么说了,那如今也只得信他。
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远处的山间还是红霞满天,可近处,乌云却悄然而至,浓的像是研满了墨的砚台,明明是三伏天,刮起的风却异常阴冷。
秦长醒本就病弱的身躯禁不住这样的凉气侵袭,剧烈的咳嗽之下,白净的手帕上竟晕出了些许的殷红,脸色也泛着青。
后半夜鬼户大开,看着天色愈发怪异,秦长醒只得先回卧房。
管家已经烧起壁炉,点了灯,房间里泛着暖意,但秦长醒只觉得置身冰窖,因此只得哆嗦着躺回卧榻上,裹紧被褥,但丝毫不见好转,反而咳的撕心裂肺的。
在庭院里布置东西的王福全似是有预感般,推门而入,就见到了这幅景象,便连忙从布包里掏出一张空白黄符,放出青铜猴面镇纸,笔走龙蛇间,黄符就被像是稻田和坟包图案的怪异符咒填满,随即用炉中火点燃黄符,来到秦长醒的面前。
黄符很快在王福全的手中化为灰烬,尽数落在少年浸满冷汗的额间。
一小会的功夫,咳声止住,秦长醒的脸上的青紫之色也尽数褪去,见他有些好转,王福全这才面色凝重道。
“还不到时辰,这些孽障就等不及要出来了。”
“要不还是联系一下宗门那边?”
“不用,你安心待在这休息,待会还有的你忙。”
王福全说完,又将三指置于秦长醒的脸颊与额间,默念一段安神咒,随即匆忙离开,去了院中。
夜色浓郁,混杂着暴雨,如同决了堤的洗墨池一般,尽数落下,而王福全那略显佝偻的身躯则划开了一道雨幕,正手握罗盘寻找方位。
卧榻上得了短暂护佑的少年如今也陷入了浅睡之中。
迷迷糊糊中听到全叔交代
“小娃子,一定要醒过来。”
待到寅时,王福全立刻开始行动,以先前找到的西南方为巽位设坛,手成狐手状,念咒。
“紫微灵篆,御史传宣。六宫魔领,拱听灵篇。誓同山,海,神鬼遵行……功成德备,保奏太清。”
话音刚落,王福全左手摇牛铃,右手握着短木剑在空中挥舞三下,随即用木剑尖端点燃烛火,点燃酆都大帝心印符咒,礼成。
顿时闷雷滔天,邪祟遍布。
睡于艮位的秦长醒只觉得脑袋愈发昏沉,身体仿佛灌了铅动弹不得,伴随着耳边各种凄戾尖锐的声音,思绪也轻飘飘的往上扬去,似乎要穿破屋顶,刺透浓雾,直达苍穹。
不知是飘了多久,那股难熬的感觉终于消逝了,秦长醒深陷黑暗之中,周遭寂静无比,就在他无所适从时,一阵微凉的风轻轻的擦过他濡湿的鬓发。
秦长醒恍然转身,只见前方不远处,有抹微弱的暖黄亮光,忽明忽灭,宛如点缀着仲夏夜的萤火虫,细看之下,是一缕清澈的泉水,映照着发黄的穹幕,绵延而去,直至消失在远方。
但他却无暇顾及这些,只沿着泉边的石路向前走去,没一会儿面前便出现个破旧的茅草屋,屋前搁着几张简易的石桌,石凳,旁边还有一个燃着柴火的灶台,不知在煮些什么,而一个面容慈祥,头发花白的佝偻老妇,正颤巍巍的用葫芦瓢舀屋旁的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