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已经认输了,向那个从来不存在于柑橘旅馆的凶手认输,向自己内心的固执认输,“没什么大不了的,明天就要灰溜溜地离开这里,也无所谓细节”,他是这样想的。
抵达自己希望寄托的最后地点,然后在那个办公室或是阁楼中惬意地吸上一口烟,让气味与残渣作为自己来过的证明……
现在,那扇猩红色的门是他永远无法抵达的真实。
这个工艺粗糙的,用硬草纸制作的纸盒,封面不精致地印着大写的X,巴恩斯深吸一口气,细细的木梗与盒子侧边的砂纸摩擦,红磷燃火,微弱的光从眼前亮起。
在这火光从眼前亮起的一瞬中,千百件往事在自己眼前浮现。
不论是杀人如麻的绝对凶犯,还是遭遇大恐怖而幸存的受害人,他总是会秉持着“生命第一”的准则,力图案件中所有人都活到被审判的那一刻,没想到这时候对自己……
燃着的火柴梗被他随意放在自己的袖口、领下、口袋内,一团团微弱的火苗亮起、熄灭,如此往复。
巴恩斯却感受不到身体被灼烧,希望的火苗在眼前明灭闪烁。
他就像是回光返照的朦胧中看到春天和奶奶的小女孩,哈,一个冷笑话。
继续,再次擦亮……
嘶——
真痛啊,这烧伤的痛感。
终于从梦中醒来,但未到他高兴的时候,他在眼前看到了什么?
近似人形的巨大怪物蹲伏在前方,体表皮肤色泽黯淡惨白,如同石头一般粗糙,凸起如灯球的双眼泛着黄色的光,尖利的牙齿撑开上下颚,背后的双翼干瘪收起,表情狰狞地注视着他。
巴恩斯,遍体鳞伤的巴恩斯跪在这个怪物的面前,乌黑的手中捧着最后一支火柴,火柴梗烧尽的黑条散落一地,有些塞在他自己的衣服里。
怪物动了,它微微张大嘴,吹出一股轻灵的风,温柔地拂过巴恩斯的脸颊。
手中的最后一根火柴熄灭了。
啊,原来如此。
巴恩斯明白了一切,眼前的怪物戏谑地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小丑。
小丑在这里原地走动,他踢滚翻腾,用自己的头撞击地面,表演一场关于“卖火柴的小女孩”的话剧,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而观众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表演。
小丑现在连生气的力气的都没有了。
他的确应该有一个红鼻头,捏动它可以发出滑稽的声音,当做自己最后的怒吼。
怪物依旧蹲伏,它的双翼展开,朝着巴恩斯扇动起一阵狂风,动作表达的意思是:
「开始你的最后演出吧。」
还有机会吗?巴恩斯笑了,颤抖地手摸索着自己的枪套,途中指尖划过从内袋掉落的碎纸,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捡它了。
拨开腰带皮扣,拔出……一切是如此缓慢,一切又是如此坚定。
“去死吧。”话语从发白的嘴唇中飘出,子弹也在说话间同时出膛。
铁与石的碰撞,红色的火光与微弱的声响。
没去看结果,巴恩斯闭上了眼。
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