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青青叫道:“秦姐姐小心。”显然罗青青也看到了这一剑,只是无力去救。弹弓随手向欧阳倩打出两颗泥丸,两颗泥丸在欧阳倩面前一碰,石灰溅向欧阳倩。欧阳倩不知何物,本能的向后退了几步。
“哧”的一声,剑锋刺破秦水瑶的披风,秦水瑶绣袄下穿着天蚕宝甲。就在剑尖刚抵宝甲的刹那间,秦水瑶贴着剑锋一转,剑锋擦着秦水瑶宝甲而过,秦水瑶就在转身一刹那左手铁钺已经勾上握剑的手腕。
这铁钺一勾已快得根本不容对方剑势变化。那人大惊之下,剑已撒手,凌空一个翻身,倒掠出去。秦水瑶随手拿出两颗‘霹雳弹’朝欧阳倩丢去。于是空气中缓缓升起的灰黑色的烟雾,除了空气中还飘漾着刺鼻的火药气味外,就只剩下丈多远处的地面上一大团焦黑的炸痕。秦水瑶随后拉起罗青青翻身上马。道:“我们走。”
辛云飞和萧秋雨一直没有动,直到罗青青喊出秦姐姐小心时,两人同时知道秦水瑶已遇险,两人同时挥剑向林修远刺去。两柄剑惊若游龙,上下翻转。萧秋雨的剑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是立刻要取人性命的杀招!辛云飞剑法缤纷,虚中带实,实中夹虚,眼花缭乱,剑招一经发动便绵绵不断使来。
林修远后退几步,赤沙掌拍来,但听“蓬”的一声,空中上激起滚滚气浪。辛云飞和萧秋雨也不敢近身。
秦水瑶向林修远丢去两颗‘霹雳弹’道:“飞哥,快抢马,我们走。”
林修远见着‘霹雳弹’向自己飞来,急忙连退两丈有余。‘霹雳弹’猛的炸裂开来,“轰”声爆响中,烟硝赤火迷漫,就和从天上打下一个焦雷也似!林修远急退之余恰恰让辛云飞和萧秋雨在自己身旁急驰而过。
欧阳倩跑过来对着林修远道:“这样就让他们跑了?”
林修远慢悠悠说道:“让他们走。”
谢掌门道:“不能让他们跑了,他们一回去,我就完蛋了。”
林修远道:“你刚才不刺那一剑,只怕你现在就完蛋了。”
点苍谢掌门被林修远怼得无言以对,怒冲冲地退了下去了。
欧阳倩道:“你真的是为了点苍谢掌门而放过他们?”
林修远道:“不是。”
欧阳倩道:“那是为什么?”
林修远道:“罗青青。”
欧阳倩道:“哦。”
辛云飞一行四人马不停蹄地急驰,一路北行,尽拣荒僻之处驰去。行到向晚,到了山坡上一处悬崖背风之处,见地势荒凉,四下里既无行人,又无房屋。
辛云飞对着秦水瑶道:“伤得怎么样?”
秦水瑶道:“没有受伤,多亏了这件天蚕宝甲。”
辛云飞道:“哦。”
秦水瑶道:“还得多谢谢小鬼头。”
秦水瑶转身对着罗青青道:“你的弹弓还真不错,这次还得真要好好谢谢你。”
罗青青道:“我这弹弓不算什么?姐姐你哪是什么东西?一炸一大片,威力好大。”
秦水瑶道:“那是‘霹雳弹’。是江南霹雳堂的。”
辛云飞道:“你哪来江南霹雳堂的‘霹雳弹’?”
秦水瑶道:“你难道忘记了在鹰嘴岩,江南霹雳堂南宫逸就是想用‘霹雳弹’伏击我们镖队。没想到他伏击不成,今天他的‘霹雳弹’倒救了我们一命。”
世事就是这样的无常,本来害人的东西反倒救了人家,害别人的人反而先被别人害了。
辛云飞突然对着萧秋雨道:“他们应该追不上来了。”
萧秋雨道:“哦。”
辛云飞道:“此处已到了‘牛背梁’翻过这道岭就到了万花山。”
萧秋雨道:“你想在这地方住一晚上?”
辛云飞道:“恩。”
萧秋雨道:“你真的想?”
辛云飞道:“当然是真的。”
萧秋雨道:“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只需要两个时辰就可以到。”
辛云飞道:“什么地方。”
萧秋雨道:“当然是安全的地方。”
屋子里很阴暗空气潮湿得像是在条破船的底舱,木器都带着霉味。风吹不到这里,阳光也照不到这里。——这就是萧秋雨平时生活住的地方。
屋角有张凳子,高而坚硬,任何人坐在上面都不会觉得舒服。萧秋雨却时常坐在这张凳子上,有时一坐就是大半天。他不喜欢舒服,不喜欢享受。
现在,坐在凳子上的是秦水瑶。她静静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想。罗青青就躺在凳子对面的床上。
萧秋雨并不象个养鱼的人但他的确养鱼养了很多鱼,养在水池里、养在鱼缸里,当然还有挂着的。大多数时候他都与其他那些养鱼的人一样静静地坐在水池旁,坐在鱼缸边,静静地欣赏鱼在水中那种悠然自得的神态,生动美妙的姿势。
这时他也会暂且忘却心里的烦恼和苦闷,觉得自身仿拂也变成了游鱼正在无忧无虑地游在水中。
养鱼的人大多数寂寞,萧秋雨更寂寞。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连奴仆都没有。因为他不敢亲近任何人,也不敢让任何人亲近他。
萧秋雨也钓鱼,虽然屋里的咸鱼够他们几个人半月都吃还完,但他还想去搞几尾新鲜的鱼来。当然他也不完全是去钓几尾鱼。他喜欢看鱼在钓钩上挣扎的神态。每条鱼挣扎的神态都不同。正如人们面临着死亡的恐惧时每个人所表露出的神态都不相同。
当然也包括他自己,自己就如那钩上挣扎的鱼。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看到过一个真正不怕死的人。他努力幻想,当死亡降临到自己身上时,是不是更刺激有趣。
辛云飞走了过来坐萧秋雨身边,钓竿扬起,钓丝缓缓地垂下。
萧秋雨忽然道:“你忘了放饵。”
辛云飞的手忽然紧缩,过了很久才道“有时钓鱼也可以不用饵。”
萧秋雨道“你错了,没有饵就没有鱼。”
辛云飞紧握着鱼竿道“有鱼无鱼都无妨反正我在钓鱼。”
萧秋雨慢慢地点了点头,道“说得好。”
萧秋雨忽然转头,盯着辛云飞。他的目光就好象钉子,就像已钉入辛云飞的心里。辛云飞只觉得全身的肌肉已僵硬。
萧秋雨道:“你怕了。“
辛云飞道:“还没有。”
萧秋雨道:“你在想什么?”
辛云飞道:“没什么。”
萧秋雨道:“我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辛云飞道:“哦?”
萧秋雨道:“他们没有追上来,也许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更没有把握。”
辛云飞道:“也许。”
萧秋雨道:“过几天就是武林大会了。”
辛云飞道:“峨眉派已灭门、昆仑派只剩下一个何三冲、点苍派已投靠魔教,还不清楚其它几派的情况怎样?这些我本不想的,可是我——我——””
萧秋雨握着辛云飞道:”你总该记得我说过,无论你有了什么困难,我都不会放手的。”
辛云飞慢慢地点了点头,热泪几乎已忍不住要夺眶而出。一个人在危急时知道自己还有个可以患难相共的朋友,那种感觉世上绝没有任何事能代替。
萧秋雨道:“其实有些人是不能依靠的。”
辛云飞道:“我知道。”
萧秋雨道:“你没有把握。”
辛云飞道:“我的确没有把握。”
萧秋雨道:“一棵树若想要长得高大些,就必定要有很深的根。”
辛云飞道:“你的意思是说……”
萧秋雨道:“我的意思是说.大树的根长在地下别人是看不见的。”
辛云飞道:“我还有两人。”
萧秋雨道:“有两人?”
辛云飞道:“你想知道这两个人是谁?”
萧秋雨道:“不想,我也是一个赌徒,一个真正的赌徒,从不会真正输光的,就算在别人都以为他已输光的时候,但其实他多多少少还留着些赌本的。”
辛云飞道:“不错,只要赌局不散,翻本的机会随时都会来的。”
夜已深,风更冷。辛云飞心里充满了温暖之意,人生原来也并不像他以前想得那么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