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匣匣洞的这些蛊毒大佬的棺材盖连钉都没有钉上,更不用说贴白绵纸了,直接就是把棺材盖盖上就好了。虽然我们不明白这是什么风俗,但现在倒是给我们省了很多麻烦,我们三人在上面使劲的慢慢推动棺材盖,棺材盖都是用整块树木靠根部部分裁成,很是有分量。阿芝则在下面很紧张的不停叫我们慢点,小心再小心。
我们三一起使劲,棺材盖向一边慢慢推开,我发现君哥一直都是闭着眼睛的,真的是难为他了。棺材盖推开了一大半,我叫二人停了下来,我拿起放在旁边的手电照进棺材,差点没有被吓的一下子从三层棺材堆上摔下去。只见里面躺着一具枯骨,头朝洞口方向,我是见过人白骨的,所以看进棺材前我是有心理准备的,吓到我的不是这具白骨本身,而是白骨上的东西,这白骨上长着一丛一丛的白蘑菇,那蘑菇很细很长的一小朵一小朵,并且每丛都很密,就像菜场上买的金针菇一样,只是比金针菇更细更密,我本来就有点密集恐惧症,看到这些密密麻麻一丛丛的蘑菇,全身的鸡皮疙瘩一直从小腿冒到头皮。阿蒲也看见了,他被吓得忍不住叫了一声:“我的妈!”然后晃了几晃,差点从棺材堆上摔下去。君哥则闭着眼睛站在那一动不敢动的双腿打颤,嘴里还不停的问道:“棺材里有什么?棺材里有什么?”
我定了定神说道:“君哥,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睁开眼睛!”被我这么一说,他的腿抖的更加厉害了,只听见他踩在棺材上的腿发出拍电报般密集的哒哒哒哒声。
阿芝在下面看见上面情况不对劲,也问棺材里面有什么?我用手失意她别说话,然后我和阿蒲都对视了一眼,两人眼睛里都充满了害怕又无奈的目光。我们俩都用眼神鼓励对方,两人都深吸了口气后,又用手电照回棺内,这时候我们俩发现,那些一丛丛的骨蘑菇估计是突然遇到空气的原因,开始肉眼可见的枯萎起来。不到五分钟,全部像被水泡了两天的金针菇一样软啪啪的耷拉下来,并且颜色由乳白变成了灰褐色。我们俩用手电从棺材的头到尾仔细的扫了一遍,棺材里除了穿着藏青色苗族男式对襟长衫的这具枯骨外,棺材底板上还垫了一层羽毛,我仔细看了看,应该是锦鸡的羽毛,就是贵州大山深处的野鸡,这种野鸡以雄性的羽毛最为靓丽漂亮,莫达棺材里垫的应该都是雄性锦鸡的羽毛,只是这些羽毛大多开始还很鲜艳靓丽,现在一接触空气慢慢的都变得灰暗糟糠起来。
莫达尸骨的右手边放着一把不大的芦笙,但芦笙上面的箍扎的金属已经朽烂,芦笙管都散在了里面。左手边则放着一根绣着花纹的布带,颜色是杏黄色,这不像是苗族男人佩戴的装饰啊,倒像是女人的东西,我想了想,难道这是八十多年前在踩花坡龙三妹送给莫达的那根腰带?天啊,这个莫达真的是个痴情的情种,生生的等待了龙三妹一生,就算去世入棺也要把心爱女人的这份定情物放在了身边。这是什么样的一份爱情,真的是海枯石烂,此情不渝啊。我定了定思绪,发现君哥还在那紧闭双眼不停的用脚“发电报”,并且嘴巴嘟嘟囔囔的不停说道:“好了吗?好了吗?”我看他实在害怕,就说道:“好有一会,要不你先下去等吧。”君哥听我这么一说,如释重负马上转身逃下了棺材堆。
我和阿蒲继续用手电在棺材里搜索,突然阿蒲用手电光一指说道:“青哥,你看。”
我看见阿蒲用手电照到尸骨的胸口部位,莫达入棺的时候是平躺的,但双手是放于胸口部位,双手是拢在袖口里的,但在手电的照耀下,袖口里隐约看见一个银色反光的东西。我们俩对视一眼,我伸出手慢慢拉开了莫达双手的袖口,一柄做工精致的凤头银梳立马就呈现在了眼前。阿蒲立马兴奋的叫起来:“找到了,找到凤头银梳了!”
阿芝在下面听见我们终于找到了凤头银梳,立马也高兴的拍起手来。我高兴的用手去拿那凤头银梳,居然一下子没有拿起来,我又用了一点力。居然把莫达两双枯骨手臂带了起来,吓到我连忙松手。我和阿蒲用手电仔细照去,发现那柄凤头银梳正被莫达双手紧紧的握住。虽然那双手已经是枯骨,但居然关节都还完整的连在一起并没有散开。我又大着胆子尝试了一次,还是拿不下来,莫达的双手抓的死死的一点不松开。
阿蒲看到这个情况说道:“青哥,要不只能把那枯手指一根根掰断?”
我立马说道:“那肯定不行,我们是受人所托来取东西的,不是来盗墓的,怎么能蛮干,那样是对莫达老人不敬!”
我想了想,这柄凤头银梳本就是八十多年前莫达准备送给龙三妹的礼物,只是造化弄人没有能送出去,这几年莫达又托梦送龙三妹这柄凤头银梳,所以才有了我们这次的匣匣洞之行,那么证明莫达是想送的,只是他不知道我们是龙三妹请来取梳子的人,所以才不肯交出来。想到这里,我就先不管是唯心还是唯物了吧,我对着棺材里的莫达尸骨鞠了一躬,然后用真诚的语气说道:“莫达,哦不,莫达老人,哦也不,莫达老爷爷,我们不是什么盗墓的毛贼,你这几年不是托梦发信息给龙老婆婆吗?哦,就是龙三妹,她现在是96岁高龄的龙老婆婆了,她现在腿脚不好,也不方便自己亲自来取这柄凤头银梳,所以委托我们几个年轻人来帮她取,所以如果你老人家愿意,就把梳子给我们,我向你老人家保证,我们一定会原原本本的把这柄凤头银梳交到龙三妹手里。”说完我又对着棺材鞠了一躬。
阿蒲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但又不敢打断我。我鞠完躬后,又一次把手伸进棺材去拿那凤头银梳,虽然尸骨的双手还握着那梳子,但这次我轻轻毫不费力的就把梳子拿了出来,我们和阿蒲都觉得不可思议的看着对方。
我把凤头银梳拿出来后用事先准备好的一块毛巾包好然后揣进了挎包,阿蒲用手电光指着那根杏黄色腰带问道:“这根带子要一起拿出来带回去吗?”
我边整理好挎包边说:“你要是敢拿那根腰带,我敢保证莫达这老爷子立马坐起来掐你脖子!”
阿蒲听我一说,立马吓得缩了缩脖子。东西拿到了,现在该给棺材复原了,我和阿蒲正准备推棺材盖,我突然想到什么,立马大声的说道:“等一下。”
阿蒲被我吓了一跳,问我道:“还要干嘛?”
我也不答话,用手电照向棺材盖,在上面找那只萤火虫,只见那只萤火虫在棺材盖上趴着,可能是温度低的原因,小虫子明显已经没有了活性,并且尾部的“小灯笼”也不亮了。我小心翼翼的用手捏起了它来,然后慢慢放进棺材里莫达的胸口上,刚刚放上去,神奇的是那萤火虫居然又亮了,只是可能小虫子的能量显然已经不够了,生命也要走向终结,所以那亮光变的一闪一闪的,并且慢慢变暗,我不忍心再看下去,示意阿蒲和我一起用力,咬着牙使劲的把那棺材盖慢慢的推回了原位。
我和阿蒲跳下了棺材堆,阿芝看见我们俩完成任务,安全的下来,终于是舒了一口气,她说道:“青哥,事情终于办完了,那我们现在可以下山回去了吧?”
我笑着答道:“当然要回去了啊,难不成你想留在这里给这些老古董们摆一千零一夜故事?”
我们几个边说笑边向洞口走去,突然阿蒲冒出一句:“君哥呢?”
我现在才发现,就我、阿蒲、阿芝三人,少了君哥。我连忙说道:“刚才不是让他先下来了吗?”
阿芝马上说道:“我记起来了,他是从那棺材堆上下来了,然后我看他腿抖的有点厉害,于是让他找个地方坐着休息一下。”
我和阿蒲一听,立马喊了起来:“君哥,君哥,君哥……”喊声在洞里形成了回音,听上去瓮声瓮气的,增加了好些恐怖感。但不管我们怎么喊,都听不见君哥的答应声。我一下子就慌了,大家是我叫出来的,千万别出什么事。我连忙让大家分头找。于是我们三人又各打手电四处找起来。
找了几分钟,阿芝突然喊道:“青哥、蒲哥你们快来。”
我和阿蒲闻声连忙跑过去,原来阿芝在地上发现了君哥的手电筒,手电筒还是亮的,滚落在一棺材堆的角落里。我捡起手电说道:“君哥应该就在这附近,大家仔细找找。”
这附近的棺材应该都有些年头了,好多棺材都腐朽散架了。正找着,我的手电突然照到一只脚,吓了我一大跳,我用手电看去,看见君哥平躺在一具散架的棺材里,但恐怖的是……我不敢细看,连忙叫阿蒲,阿蒲和阿芝到了,我壮了壮胆,才又重新用手电照去,只见君哥平躺在那具散架的棺材里,那棺材里有具黑褐色的干尸,而君哥正好背对干尸的躺在它身上,并且干尸的双手从后面环抱住了君哥的胸口,而干尸的双脚也从后面盘在了君哥的大腿上,整个干尸呈现出诡异恐怖的样子。
阿芝啊的大叫一声躲在了我的背后,而阿蒲则哆哆嗦嗦的说道:“君……君哥,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心想,我他妈的还不是第一次掏棺材,你问老子,老子哪里又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使劲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别慌,千万别慌,一慌就出乱子,我们三就这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起码有两分钟,我平静了一下狂跳的心脏。用手电照了一照那棺材的四周,发现那棺材虽然散架了,但应该才散架不久,因为棺材木料的断口上都是新的痕迹,我说道:“我,我觉得是君哥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把人家这个主家的棺材踩散架了,这就相当于拆人房屋啊,所以人家主人家生气要留他!”
阿蒲听我这么说,估计也是认同了我的猜想,他说道:“那,那怎么是好?我们三个也不是木匠,给主人家也,也修不好房子啊!”
我想了想说:“这主人家应该也是讲道理的,他也知道这木房子时间长了也会散的,你看这匣匣洞里的棺材一层叠一层的,也有很多下面的已经散架了,也没有看见留下谁不是,估计是君哥踩坏了人家房子,态度不端正,没有道歉赔礼,所以主人家才气不过留他的。”
阿蒲又认同了我的想法,他又说道:“那,那怎么办,我们替君哥给主人家赔礼道歉?”
我想想也只能是这个办法了,道歉需要礼物,活人是可以买几斤水果提上一箱牛奶去道歉的,但死人是讲究香蜡纸烛和贡品,但这几样我们都没有准备啊,我想了想问道:“阿芝,我记得你包里面是不是有蜡烛?”
“是有,我是想着要下洞,准备点了试试氧气的。”
“赶紧拿出来给我!”
阿芝连忙掏出了两只蜡烛和一个火机给我,我分别把两只蜡烛点燃后摆放在棺材前的两边,然后又掏出块巧克力放在两根蜡烛的中间,接着又掏出矿泉水倒在巧克力前面。做好这一切,我招呼阿蒲和阿芝和我在棺材前站成一排,一起深深的三鞠躬,然后我朗声说道:“啊,这位苗人仙家,今天我们受人所托,终人之事,来打扰了您和其他仙家的清梦。我们本想悄悄的来,安静的走,不带走一片云彩,不想我这位阿君兄弟饿了一大晚上,走起路来双腿发软,两眼发昏,不小心踩坏了您的房屋,我们三人代表他向您道个歉,赔个罪,您大仙不计小人过,就原谅他这一回吧。按理说我们也不能空手赔罪,三牲六畜的应该给您供上,但昨天晚上来的实在匆忙,没有带香烛,只带了两根蜡烛,但蜡烛香烛都是烛,忘你仙家不要嫌弃。瓜瓜果果的供品也没有带,只能请您品尝一下这巧克力,您别看这巧克力黑乎乎的,但非常好吃,您那个年代是没有的。最后歉意米酒也没有带,只能拿矿泉水以表晚辈的心意了!”说完这一大堆,我又连忙示意阿蒲和阿芝跟着我又来了一个三鞠躬。
说来也神奇,可能是这棺材中的干尸被我的语言所打动,生的气也慢慢平复,环抱着君哥的枯手和枯脚都突然滑落下来,看得我们三人目瞪口呆,我连忙招呼阿蒲和我一起把君哥从那干尸的身上拉了起来。阿蒲正准备扶着君哥要走,我连忙拦住他说别急,让他和阿芝扶着昏迷的君哥站在旁边,然后让他们俩给我打手电照亮,我则蹲下身去一块快的把散架了的棺材木板捡拢来,大致按照棺材的形状摆在了那具干尸的周围。我在整理的过程中发现这具干尸的陪葬品是几管毛笔和一方砚台,想来生前也是个有文化的文人。在整理到棺材立板的时候,就是写有名字的那块,我特意拿到手电光下看了看,上面刻的字迹已经模糊,仔细辨认出是“刘公松灵之棺”几个字,旁边还有一列小字,我又让阿芝把手电凑近点照着,我才看见那列小字刻的是“大清光绪二十七年黔乡秀才南雷居士”,我看见这文字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这位就是那苗秀才的尸骨。没有想到他提了洞名写了诗,最后也是安息于此。我把这个发现告诉了阿蒲和阿芝,他们俩也是惊叹不已。
收拾好这些,吹灭了蜡烛,毕竟这匣匣洞里都是干朽的棺材,要是燃起来了,这些苗蛊家的先人们对我们几个可不是托托梦那么简单的。我们扶着君哥走出洞口的时候,外面的天边已经现出了鱼肚白,天就快亮了,想不到我们在这匣匣洞里折腾了一晚上。我们把还在昏迷的的君哥扶到外面的那小平台靠着刻字的大石坐下,我们几个也虚脱般的一并坐在了地上,回想起昨天晚上的经历,像做梦一般的不真实,这一晚上的经历改变了我的一些世界观,有些事情到底是存在还是不存在我已经分辨不清,现在我也不想去分辨清楚,只想赶紧下山,然后来上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牛肉粉,放上糊辣椒大口朵颐,再喝上几口热汤,舒服!我实在是饿得心慌了!
我起身招呼大家启程下山,阿蒲边站起边说道:“君哥还在昏迷,怎么办?我们俩背着他下山?”
我走过去弯腰探了探君哥的鼻息,呼吸均匀,还不合时宜的发出了打鼾声。乖乖,这他妈的是睡得正香呢!我掏出矿泉水瓶,含上一大口冰水向他脸上喷去……
君哥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他看见我嘴角流着水滴,而感觉自己脸上一脸的水渍,他不肯定的问道:“青哥,你用水喷我?为什么?”
我没好气的说道:“叫你半天都叫不醒,睡的跟猪一样,不用冰水喷你怎么办?”
君哥大声的说道:“我睡的正香,梦见自己睡在一张很舒服的大床上,就被你喷醒了,累了一晚上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吗?”
阿蒲马上怼他道:“那张舒服的大床是不是真皮的?还是环抱的那种?”
“什么真皮,什么环抱?阿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
我和阿蒲阿芝大笑着起身走了,而君哥边擦着脸上的水渍边狐疑的说道:“哪有环抱的大床嘛!”然后紧跑几步赶上我们,我们四人迎着冬日的朝阳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