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厢房内温暖如春,灯火通明,或站或跪,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
看上去如此热闹的地方,却让人恍惚感觉掉进了冰冷刺骨的寒潭里。
跪在地上认命的小厮侍女们,个个面色惨白如纸,全身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有的不自觉地抱紧自己,眼泪开始扑簌簌落下,又不敢哭出声,死命咬紧嘴唇,低下头,像一只只仓皇的兔子。
一部分是哭自己倒霉,竟然遇上了主子中毒这种惊天的事,另一部分哭,害怕的是自己可能也已经染上了这种毒,怕得恨不得以头抢地,磕个头破血流,问问老天爷,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渐渐地,屋内再也压抑不住哭声,像阴云一样的哭声开始在屋内游荡,西三僵硬地站着,面色也有些发白,墨色的瞳孔颤动,目光看向西四,却又像透过他看向谁。
他没有移开视线,张开冰凉的嘴唇,胸口似乎有一团凉气,心里突然感觉很累。
“生尘药师,有几分治好的把握?”
生尘一味也被屋内的气氛影响,一向波澜不惊的表情也有了松动,眉头微微皱起,眼神透着沉思,仿佛能看见他眼中划过无数药材的名称。
听到西三有气无力的话,他回过神来,眼睛一动,本想看向西三,途中一转,却看向了屋内其他人,皱紧眉头道:“三公子,还是先让他们回去歇着吧,这儿用不了这么多人,时候长了,恐怕多少会被这种毒影响……”
屋内哭声骤然一升,西三心中一惊,下意识后退几步,那两个小厮忙跑过来挡在他跟前。
他皱眉扭头看过去,立刻吩咐道:“把他们先关到一块儿,待四公子好些了,再发落他们。”
“三公子,饶命!求三公子把小的们跟他们分开关!”
西三才说完,靠门口的一个小厮突然直起身,指着靠里面的那群小厮侍女,满脸的嫌弃厌恶,眼中流的泪都像写满了“厌恶”两字。
里面那群人怔怔地扭头看过来,在看清楚这人并没有说笑后,他们惨白的脸上浮现绝望的笑、讥讽的笑、可笑的笑……
最后,统统化为更加汹涌的泪水,再也不压抑自己的哭声,放声大哭。
同样都不是人的玩意儿,竟然也要分个三六九等,这可笑的世道,无情的人世间啊!
西三被他们陡然爆发的哭声惊到,说实在的,他现在的心情简直糟糕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白日里一路赶来,马不停蹄地接连处理了几件大事,本来就身心俱疲,全身都紧绷在一根弦上,现在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在他心中激起轩然大波。
这些歇斯底里的哭声,简直像在拿千万根针扎他的额角,头痛欲裂,心烦意乱,他当即愤怒地甩出手去,大吼道:“都给我闭嘴!”
那些小厮侍女被吓了一跳,立刻抬起手捂住嘴,瞪着惊恐的眼看过来,紧急压住哭声,屋内骤然一静,只有细碎的几声怯怯的哭声没压住,漏了出来。
西三犹自喘息,怒火在他胸中激荡,然后他闭了闭眼,放下手,微微侧首,吩咐道:“让韦世图过来,把他们带出去,分别关起来,去吧。”
“是。”
其中一个小厮立刻应声,然后低头快步走出去,去寻韦世图。
经过方才这一场怒火,没有人再敢说话,哭也只捂着嘴哭。
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或者隐隐预感,若是再聒噪,恐怕他们就彻底没有活的希望了。
求生是人的本能,尽管希望渺茫,但是他们心底,一直还有一小团光,卑微地乞求着,不断给自己鼓劲儿,祈祷着自己能度过这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