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家门前前面一段山林,林岁功慢悠悠地走,看着小路两旁的树,光秃秃,干巴巴,黑黢黢。
他记得一年前还不是这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夜之间,整个岛的花啊草啊树啊全都蔫儿了,当时爹还跟着村长去开会,回来后也不说话,只一味让他读书。
后来,越传越邪乎,外面的人也听说了,都不来了,绕着这儿走,随着岛上能吃的越来越少,越来越多的人拖家带口地离开了。
别人走就走吧,走了就没人争了,可现在连嘴子也要走,这他从来没想过,连“想”都没想过!他以为他们两家能一直在一起,即便日子不好过,也能互相帮衬着撑下去,却没想到分别来得这么突然……
嘴子是他唯一的朋友,以后他该怎么办?
随手撅下一根树枝,胡乱甩着,此时天色已晚,月亮明亮地挂在天空,透过树杈照亮脚下的路。
脚下的影子变幻不定,手中的树枝甩得嗖嗖作响。
咔!
树枝甩到树干上,干脆地断成两截,他随手丢开,向前继续走,可刚走两步,转身折了回来,弯腰捡起那两根树枝,然后沿途一路捡干树枝。
到家门前时,怀里抱了一堆树枝,边沿坡向上走,边大喊:“娘!我回来了!”
“回来了?”
一个瘦长的身影应声从山洞旁边的橙色光芒中走出来,一身褐色的粗布衣裳,腰间系了一个看不出原色的围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看到他,快步走过来:“咋捡这么多?还够用,不够让你爹捡去,来来,快放地上。”
锻琪俐拉着他走到山洞边上,林岁功松开手,树枝哗啦啦落在地上。“没事儿,娘,我见路上有就捡了,随手的事儿,一点儿都不累。”
“唉,娘是担心……”锻琪俐不住拍他身上的土,顺手把他头上的干草拿下来,“算了,洗手吃饭吧。”
“哦,爹了?又上村长家去了?”他走进山洞,黑漆漆一片,凭感觉走到木盆那里,沾了沾水就洗好了。
甩着手走出山洞,饭已经摆在了山洞门口,“快吃吧,你别管那么多。”锻琪俐摆好碗筷,蹲在地上吃了起来。
他也蹲下,拿起碗筷,看着碗里的……饭,有黑有灰有绿有红有紫,混在一起,又变成了另外一种颜色。
挑起一坨送进嘴里,不敢细品,梗着脖子咽下。
吃了一口就饱了,一手端碗,一手拿筷子,他仰头望着天上的大月亮,小声说:“……娘。”
“咋了?”锻琪俐吃得很快,一碗饭马上要见底,筷子敲得叮当响,随口应了一句。
“咱们也走吧……”
筷子声顿住,紧接着又响起,只是迟疑了很多。
“嘴子要走,我想着咱要不也出去见见世面?
“想想也是啊,人又不是非要待在一个地方。
“反正这儿也没啥人了,咱们家何必耗在这儿呢?
“到外面看看,说不定还能过上原来的日子嘞!”
他兴奋又期待地看着他娘,可锻琪俐却没有抬头,还在扒饭吃。
“娘……你劝劝爹,咱也走吧,还能跟嘴子和大勇大伯一块儿……”他失落地放下碗筷,顺势坐在地上,背靠山洞壁,“我也想干点儿什么,我今年都十八了,嘴子说他想让他爹过上好日子,我也想让你俩过上好日子。”
锻琪俐早已吃完饭,怔怔看着干净的碗,一句话没说。
正在此时,一道颀长的身影悠悠从山坡上来。
“媳妇儿,饭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