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初次见到两兄妹时,谭宇心中便有此疑惑,只是那时他的注意力全在路温和尚上,事后并未太过思考。
可李昕,为何连自己的亲孙都忍心出卖,谭宇质问道:“为何?他们可是你亲孙!”
“正是因为他们是我亲孙...”
李昕哭诉着,回忆着一百多年的绝望,“这一百年,我不敢突破筑基,我怕突破之后,觉醒氏族传承,让自己更有愧于先祖!”
“我怕突破之后,族人有了传承功法,修炼突飞猛进,引起无妄庙觊觎!”
“我不愿害死其他族人,所以百年来除了修炼,便是娶妻生子。”
“大儿,二儿,小三,小四...他们全都被我送回木谣峰,他们都死在我手中,我的手中早就沾满了后辈的血。”
“承容和雯娥,天赋太高,修炼五年皆步入练气中期,无妄庙主指名道姓,否则便要覆灭李氏一族,我不得不听。”
“可他们安全回来了...”
“承容聪颖如是,竟发现我的故意之举,他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屠夫。”
“哈哈哈,他骂的好啊!”
“他们笑着为我庆祝一百大寿,我却笑着将他们送入敌人手中。”
“手中全是后辈族人鲜血的我,怎的就不是屠夫!”
“然而,他告诉我,他觉醒了族纹灵印...”
“我不信!”
“曾祖曾说,只有曾祖和曾祖父两人可以解开族纹封印,若他的封印解开,岂不是说,两位先辈还活着?”
“若还活着,怎会让族人承受这般苦!”
“我就是不信,打死也不信!”
“可当我看到承容手中的禁制令牌,我知道信与不信再没有意义。”
“家族灾祸将至,于是我想送出一些族人,可无妄庙修士已经传送进族...”
李昕一字一句,只顾着自己说,再没有看见谭宇写在地上的字。
“昕儿,你话太多了。”
是啊,李昕的话太多了。
一个即将坐化的老人,怎么会有这么多话呢?
“我无能为力,所以我逃了...”
“我不想再面对了,我只想做石头...”
李昕念叨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谭宇再听不清他的话语,直到他的眼神逐渐黯去...
他坐化了。
“昕儿...你受累了。”
识海中,谭宇幻化出一具灰皑魂躯,在魂体身下,多出了一处石台,石台顶部,仅有半丈长宽空地,干干净净,再无其他。
这,已经足够谭宇坐下。
在他对面,谭宇目视着的方向,便是无妄庙那座高耸的佛塔。
见着李昕的坐化,他有些累了...
以往的视角如同飞鸟,悬浮在空中,让他再体会不到大地的厚重。
可这木谣峰的土地,是生养木谣氏三千年的基石,其上洒着一代又一代木谣氏祖辈的鲜血。
谭宇不再高高在上,他就想坐在这里,坐在这木谣氏的土地上。
他要看着无妄庙,看着那破烂佛塔。
直至它倒下!
在谭宇耳边,回荡着李昕刚才的诘问,这诘问,将谭宇的思绪重新拉回一百年前,重新让他回忆起族人安居乐业,欣欣向荣的点点滴滴。
“若还活着,怎会让族人承受这般苦!”
“我就是不信,打死也不信!”
是啊,李昕为何猜出是自己为李承容解锁族纹封印?
因为李思那老头,容不得自己孩子被这般欺负,而自己,身为族长的自己,能够顾全大局...
谭宇现在,也想要做李思了。
颓废的坐在石台上,谭宇招来自己储物戒,然后从其中取出半截黝黑木头。
养魂木,能够保住失去肉身之人的魂魄,让其重活一世。
两百多年,谭宇仅寻得了这么一截,一截原本用于自己保住性命的宝物,这一底牌,连李思和邓和闲两名长老都不知晓。
谭志达陨落时,同样是处于神识衰劫。
虽然有无妄庙和九庄观修士在旁,但谭宇却没有动过丝毫使用养魂木的念头。
人死道消,是为天道。
他知道,养魂木无法违背天道,无法让一个正处于神识衰劫的修士再活百年。
但现在,谭宇就是要用!
去它的天道!
只要能让李昕再活七八年,就已经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