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和细雪想到白熊的惨状,脸色凝重点了点头。
做好安排,路诤背着昏迷的北原希尹走出房间,奔向处于同一楼层的船长指挥室。那里也是信息中台,能通过监控摄像头看到冰蓝未来号各个角落的状况。他们必须先搞清楚圣子的位置,知道走哪条路能绕过祂去往甲板。
刚转过一个转角,却听指挥室外那里传来密集的枪声。只见指挥室外,留守在那里的军人正持枪向着一个方向扫射,他们人数不多,只有不到十个。
阻击敌人的军人看到路诤等人,眼神中带着茫然和惊恐。
在此之前,他们就已经通过摄像头看到中堂内出现的圣子,但一切都已经晚了。就在他们眼前,一个被圣子之血洗礼过的水手被子弹打成了筛子,但那些弹孔中立刻长出了肉芽,肉芽抽搐着发育出一条细长的触手,伸向那些开枪的人。
周亭颤颤巍巍地问:“路爷,咱们要上去帮忙吗?”
路诤伸手拽住他,“帮个头!圣子在进攻指挥舱,祂是个高智能生物,祂理解冰蓝未来号是个什么东西,祂是来接管这艘船的!”
“不是吧,它连船都会开?”周亭震惊了,“这还有天理吗?”
“我不知道圣子会不会开船,但清国石彻手下的人会!你没看到祂是被清国石彻簇拥着进来的么?”
五个人狂奔着冲出走廊,狼牙伸头向安全通道下面一望,说:“下面有人,他们在上来!”
“楼梯不能走了,走电梯。”
但安全通道旁边的电梯指示灯也亮了,指示灯显示,轿厢正从一楼开往四楼。
几条逃生的路已然全部断绝,周亭神色惊慌,“路爷,怎么办?”
路诤抬头看着电梯的指示灯,丢出精灵球,“帝牙海狮,急冻拳!”
帝牙海狮接到训练家的指令,砂锅大的拳头在电梯门上连续猛击,电梯门竟然被它重拳轰开,露出里面布满了钢索的电梯井。电梯的安全保险生效,轿厢被弹出来的卡锁固定在了一楼和二楼之间。
路诤收回帝牙海狮,指着打开的电梯井,“会高空速降么?”
周亭赶快摇头。
“那今天正好学习一下。”说着,路诤转头看向科拿等人,“你们先走,下去接应我。”
科拿没有多说一句废话,当即看准位置跃出去,一把抓在中间的钢索上,双手和双腿绞在上面往下滑。狼牙和细雪没有经过这方面的训练,但他们知道这是唯一的生路,也不再犹豫,抱着狗先后跳了下去。
“快!”路诤瞪了周亭一眼。
周亭低头向着黑漆漆的电梯井下看了一眼,咽了一口唾沫。他正要往下跳时,走廊那边出现了一排表情木然的人,男女都有。他们是刚才参与对指挥室发动进攻的人,之前就发现了他们,现在追了过来。
周亭叹了口气,忽然在路诤的肩膀上拍了一把,说:“妈的,我还是替你断后吧!”
“记得一定要通关,虽然我知道单人通关可能有点难,但我和顾爷的那份可都记在你身上了!记得一定要替我们暴打圣子!妈的!”
说着,他丢出精灵球,指挥刺甲贝向涌上来的使徒们使用冰锥阻击,同时连连开枪点射。
路诤站在电梯井前,郑重地点头说:“我会杀了祂的,我发誓一定会杀了祂。”
这时,周亭忽然扭头说:“对了,看在我最后一句台词这么帅的份上,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记得把推荐票投给在下!”他丢掉了打空的手枪,从怀里拔出冰镐冲了过去。
路诤肩扛着北原希尹,两个人的体重让他下滑的速度越来越快,所幸四层楼的高度不算太高,下面的狼牙和科拿接住了他。
现在他们都站在被卡在电梯井的轿厢上。
路诤和科拿分别指挥帝牙海狮驮起玛狃拉,从里面把二楼的门打开,然后帝牙海狮把他们一个个驮着送出了二楼。
他们小心翼翼地转过一个弯,从二楼的安全出口绕到了中堂。路诤伸头往里一瞧,之前还挤得密密麻麻的中堂大厅已经空空如也了,圣子也不知去向。
“就在这里分手吧,就按之前的计划办,到了甲板上汇合。”路诤拍了一下狼牙的肩膀。
现在的每一秒钟都弥足珍贵,狼牙和细雪立刻带着他们的狗向尾舱跑去,路诤和科拿从工具室找到一盏能用的煤油喷灯,向着甲板上跑。
刚打开门,零下100度的寒风吹过,转瞬之间四肢就沉重得不听使唤,好像被灌入了一层铅。他长长呼出一口气,但白色的水蒸气还没离开多远,就凝结成一层霜,脸上汗毛和皮肤表面的油脂也冻上了,像是戴着一张冰面具。
路诤抬眼看向空中,此刻巨大的环状黑云以地上的冰蓝未来号为圆心在天际形成,如同天空睁开了巨眼,那颗巨大的瞳孔正冷冷地注视着地面。
白色的粉末从天上缓缓飘落,但那不是雪,而是在低温中凝结为干冰的二氧化碳,如果温度更低,氧气和氮气也会凝结,形成更加致命的冰雾。而空洞周围环绕的黑云是高速的冰风暴,一个由低温和风暴组成的绞索已经把冰蓝未来号套在了绞刑架上。
真像是末日审判。
路诤循着记忆奔向甲板上雪地摩托的位置,在路过主炮管的时候,他看见几十个白色的人像立在那里,他们闭着眼睛,浑身覆盖着一层白色,像是一具具栩栩如生的石像。
“是清国石彻的部队,当时急冻鸟来袭的时候,主炮被冻住了,只能靠人力加热。”科拿说,“幸亏他们的努力,地面进攻才被击退了。”
路诤在里面看到了清国石彻的副手,他没有敬礼,低头和这些被冻毙的尸首擦肩而过。
他有什么资格表达敬意或者怜悯呢?这艘船是的每个人都是一样的,他们都是索多玛的囚徒,除非接受圣子的救赎成为义人,否则必将被神的天火化为盐柱。
路诤向前跋涉着,冰蓝未来号甲板上不到两百米的距离简直像是一条水流湍急的大河,他和科拿飞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找到了雪地摩托。
“柴油已经完全结冰了,转轴里的润滑剂也冻上了,电池也报销了。看来只能手动融冰,让柴油机先动起来,用柴油机激活电力加热机械。”路诤趴在地上,伸出一只手,“喷灯。”
科拿把加热用的喷灯打着了,递过去。
路诤拿着喷灯在油箱上烤着,柴油的凝点大概在零下20度,掺了抗凝剂后,凝点大概在零下40度,但在零下100度的超低温环境中,也有60度的温差。
他趴在地上操作着,喷灯喷出的火焰灼烧了他的面部,让他的脸流出汗,这些汗水顺着脖子流进衣领里后又很快冻上,让他觉得更冷,就像是油箱里的柴油那样,外面是热的,但里面还结着冰。
最危险的地方还不在油箱,而是输油管道,一旦操作不慎,外层过热而内层结冰,很可能导致爆炸。
科拿在旁边拖动其他雪地摩托,在冻原熊的帮助下,她把雪地摩托前面的滑雪板拆了下来。这是这种雪地摩托有意设计的,一旦发动机损坏或者因为低温用不了,把前面的滑雪板拆下来就能拼成一架现成的雪橇。
这件事虽然安全许多,但对一个瘦俏的女人来说,同样并不容易。
科拿刚拆下一边的滑雪板,搭话道:“喂,等会你准备到哪里去找急冻鸟?”
路诤手握喷灯前部的蓝色外焰接触管道来回摆动,不快也不满,像是个正全神贯注在手术上的外科医生。
“不是去找急冻鸟,而是让急冻鸟来找我们。船长在我们手上,只要圣子想要拼图的最后一部分,祂就一定会来找我们。只要我们带着祂在北极兜圈子,把时间拖长就行了。当然,前提是急冻鸟有守时的美德。”
这时,甲板那边传来一阵狗吠声,狼牙和细雪带着一大群雪橇犬跑了过来。
科拿刚好把两片滑雪板从雪地摩托上拆了下来。细雪赶忙帮着她一起把缰绳套在了雪橇犬们的身上,狼牙则去甲板另一边放下着陆用的滑梯。
“喂!别搞你们的铁车了,用这个就足够了!”狼牙指着组装好的狗拉雪橇大声说。
“你们先走。”他摇头拒绝。
路诤当然没有打算带上狼牙和细雪的意思,这两个向导可能在极地探险中有点用,但用处不大。这条船上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搭上他们的性命。况且……主人要是死了,狗狗会伤心的。
狼牙还再劝说,这时,他们同时扭头看向甲板那边。
甲板通往的门开了,门后站着身披红色保暖衣的人,头颅低垂着。
狼牙浑身一震,来自血脉的召唤让他的每个细胞都在颤抖,“斯……斯瓦洛格?”
路诤从雪地摩托下爬了出来,直到最后,他还是没有把油箱里的油融化。
他跑到雪橇旁边,细雪和科拿已经坐了上去,他和狼牙在雪橇上推着,同时狗狗们奋力在前面拉,雪橇的速度加了上来,狼牙跳了上去,伸手去拉路诤:“来!”
但路诤此刻做了一件惊人的事,他没有跳上雪橇,而是站住了,目送着雪橇滑下甲板。
狼牙惊呆了,他大吼道:“上来啊!纳鲁卡,快上来!”
路诤愣了一下,狼牙曾经告诉过他,纳鲁卡在伊努伊特语中的意思是朋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两个固执的伊努伊特人居然把他当成了朋友。
他挥了挥手,“再见了!希望在真实的历史里,你也活了下来!”
路诤还是很希望有人从这条该死的船上活下来的,别像报道的那样,只有一个人从极地生还,最后还疯了。
因为即使是在注定要毁灭的索多玛里,难道不也有罗得一家逃了出去么?
就在雪橇滑下的最后一刻,科拿忽然也从上面跃了下来。她提着手里的包裹,几步奔向路诤,与他并排站在一起,面对逼近的圣子,“说好的等急冻鸟呢?”
“狗拉雪橇的速度不够,我们逃不掉的。而且我忽然觉得,见了祂就跑,会被瞧不起的。”路诤说,“你为什么要回来?”
科拿叹了口气,她伸手指了指被路诤提在身边的北原希尹,说:“老头子在你这里,我总不能放下他不管。”
“你跟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看你早就想问了吧?没想到你居然一直憋到了现在。”科拿无声地笑了,“要是咱们能活下来,我就告诉你。”
圣子的步子不急不缓,仿佛永远都是这么的庄重和从容。
“站住。”路诤掏出手枪,按在了北原希尹的太阳穴上,“我赌你需要活的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