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那鹅毛雪跟针一样扎人,扎得张缺生疼,最后疼得不行了,突然撑着地面唰地窜起身,发现自己还活着,活得好好的,只是那药草被他胸口压得扁了去。
“扁了也不耽误包娇耳。”张缺高兴得卷起地上的药草便往山下跑,越跑越有劲,没一会儿便回到了城里。
天色也暗了下来,面皮佬正打算打烊返屋企,却抬头看见白天那个号称要上山采药的客人兴冲冲的向他跑了过来,怀中还紧紧抱着不知什么东西。
红光满面的张缺露出怀里的事物给他看了一眼,然后又疑神疑鬼的左顾右盼,生怕被人抢了去。
面皮佬一瞧他真把药摘回来了,当即就履行承诺,用二两羊肉五两面皮跟他交换了一份药材,但不过张缺兜里的那两个铜板也没留住,对方美其名曰你看这新年当头,买卖总不能不讲钱,再说你这药草整得如此埋汰,收你二文钱不过分吧?
眼看就要吃上娇耳了,张缺哪还计较这些,提着羊肉面皮便高高兴兴的跑回家里,开始起锅烧水包娇耳。
女儿见状也来帮忙,父女俩脸上都有笑意。
入夜,满满一大锅娇耳出锅了,女儿擦干净桌面,取来两副碗筷,父亲取出了舍不得喝的米酒倒满了一杯。
看着桌上的碗筷,张缺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多整一副碗筷?
他想到了鹅公山上的救命恩人。
随后摇摇头。
那人要是真存在,便跟他回家了,可放眼望去,屋里只有他父女俩,哪来的第三个人?
大概是当时中毒后产生了幻觉,实际上最终还是靠自己身体本能的自救,才活了下来。
想到这,张缺便把此事抛掷脑后,提起汤勺给女儿碗里盛去满满一碗娇耳,让她多吃点,然后也给自己盛了一碗,父女俩其乐融融,开开心心度过了除夕夜。
半夜炮竹声响,张楚楚推开窗户往外看,观赏城主家天上的烟花,她想跑去叫醒父亲一齐赏,却发现父亲的呼噜声震天,喊了两声也没见对方答应,想来是今天出去干活太累了,便不再去打扰。
只有张缺知道,他既听见了炮竹烟花,也听见了女儿来到门口的呼喊声,但是就是醒不来,像被鬼压床。
正当张缺用力打算摆脱这种境况时,突然眼前的黑暗褪去,出现了一个瘦得跟皮包骨似的男人,走到他面前开始破口大骂。
“你个没良心的,我救你一命,跟你回家,你却不肯给我一碗娇耳吃,我要骂得三魂不宁、七魄不震、祖坟漏水、大病一场!病死你!病死你!!”
张缺已不记得这人骂了多久,只知道那晚过后,他便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人迷迷糊糊,浑浑噩噩,分不清白天黑夜,看事物都是朦朦胧胧的,只看到女儿形状的轮廓在照顾他,还有女儿旁边一个瘦长的轮廓在指着他破口大骂……
这段半死不活的状态持续了不知多久,忽然有一日那个骂他的男人消失了,他的病也痊愈了,缓缓起身看向房间,房间里多了一股刺鼻的药汤味。
张楚楚推门而入,看到他醒了,立即喜笑颜开:“爹,你醒啦!”
张缺看着女儿却有些烦躁,闷声道:“我昏迷了多久?”
张楚楚竖起一根手指,他以为是一天,结果告诉他是“十天”。
张缺有些惊讶,我足足昏迷了十天?!
他看着那煎熬药汤的小炉,不解的看着女儿:“你上哪弄钱给我买药治病?”
张楚楚低下头嘟囔道:“是从济生堂的秦大夫那里赊账的。”
张缺一听,顿时骂骂咧咧:“那姓秦的给人拿药总是多给,给的都是些跟治病没干系的补物,我身体好着呢,哪里需要补这补那,他就是为了多挣咱的钱,这下好了,赊的那笔账恐怕一年半载都还不完!”
张楚楚连连摆手:“不会的爹,我现在去李婆婆那里帮手做工了,她愿意给我工钱。”
张缺一听脾气更暴躁了:“豆腐婆的活儿又累人,工钱又不多,你去给她做工,她不得算计死你呀!”
张楚楚沉默不语。
张缺也察觉到自己说话有点过火了,于是向女儿投去歉意的眼神:“爹不是在怪你……幸苦楚楚你这些天一直忙里忙外照顾爹,但你放心,我马上就能出去做工,赊的那笔账不用你操心。”
“嗯。”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可是张缺却好吃懒做,根本没出去讨工作,反而每天都盘问张楚楚月钱有多少?有没有多余的,给他一点。
张楚楚说有多的,然后给了他。
张缺马上拿着去赌坊,没一会儿功夫就打水漂了,他骂骂咧咧的走出赌坊,结果踩了一坨狗屎,气得他又回家中,翻出了床底板砖下的铁盒子,把剩下的铜板也给拿了出来,又跑到赌坊。
这次他在赌坊里待的时间比先前久了一些,可最后还是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暗叹今天运气不好。
回到家里的张缺听见了淅淅沥沥的水声,有人在洗澡。
不知怎的,他突然有些好奇,于是轻手轻脚的去到茅房前,顺着本就坏了关不上的门缝往里瞄去,结果看见的事物令他老脸一红,顿时有些心跳加快。
稍不注意,楚楚都长这么大了!
忽然厕里的人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往门口看去,这一看就对上了门缝外边那双如火炬一般的眼睛,当时就吓了一跳,差点尖叫出声。
好在是张缺反应迅速疾呼了一句。
“别怕是爹!我肚子不舒服,你赶快!”
“噢!”
张楚楚这才放下心来,可她总感觉对方刚才那种眼神有点儿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