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上,苏澈将那名自称妙婉的暹罗女婢丢给了森伯安排。大魏强大却包容,来自世界各地的格式奴隶通过各地牙行流向整个大魏。
其中如衔蝉儿般的胡姬与妙婉这样的暹罗女婢都广泛受到富商豪族们的喜爱。高丽婢与昆仑奴同样不少。
“明日就将人送回去,蝉儿吃醋了么?”苏澈看向用力贴着自己,恨不得把自己揉进身体里的衔蝉儿那一脸吃味,不由调笑道。
“奴婢才没有酸呢。可是,主人都没有给奴儿作过诗。”衔蝉儿的语气如同口含花蜜,甜得可以腻死人。
“你啊……也不多穿一些,秋夜天凉,别冻坏了。”苏澈揽过衔蝉儿的身子,解开外袍将衔蝉儿裹了起来。语气满是宠溺。
他一直很宠家里的这个胡姬,不仅仅是因为她侍妾的身份。衔蝉儿是父亲在任时,于陇右道陪同太子亲征时救下的胡人。年幼的衔蝉儿混迹于那年的塔什干,领导着一群毛孩儿小乞儿们偷鸡摸狗。
塔什干是大宛都督府,是作为抵御塞外胡人侵袭的濛池都护府核心之所在,鱼龙混杂,各式细作探子暗桩不胜枚举。
战争的爆发很突然,胡人冬季初的侵袭突兀却合理。胡人越过边境一路劫掠,父亲身为太子太傅自然是与主公生死与共。也是在那一场惨烈战役之后,冰天雪地中的废墟中,父亲发现了衔蝉儿小小的,微弱的身体。
身为天山遗孤的小胡姬,若不是连年战乱,她的命运该是锦衣玉食的人上人。造化弄人,一路流离颠沛最终进入苏府成为家人,苏澈一直认为幸运的是自己。他真的很宠她。
“主人,奴儿想回天山看看,接回父亲母亲陪奴儿回去一次好不好?奴儿想要主人看看奴儿年幼时生活的地方。”许是即将离别,衔蝉儿有些多愁善感。知道苏澈完整计划的她,对于从未有过的分离十分抗拒。甚至神都之行苏澈都是带着衔蝉儿的,这是主仆二人真正意义上面临的首次分离。
“好,事情结束,少爷就陪你去西域,去天山。”苏澈将衔蝉儿搂得更紧了,他能感受到怀里人儿的忧心忡忡。谁又喜欢分离呢?至少苏澈不喜欢。
慕容家
“人我已经按二哥的计划送过去了,诗也收好了。明日报官真的有用吗?而且为什么这么丢脸的事情要我去做啊?小弟为什么不去?我可是还要尚公主的呢,名声坏了还怎么尚?”慕容殄对于这一次的安排颇有微词。
苏澈给他的藏头诗一开始他确实没看出来,但回到家中护卫们一复述,被家中门客写下的那首破诗就显得相当刺眼了。碍于二哥真对苏澈的计划,这首诗自己还要亲手送到苏州府衙去报官,他慕容殄何时受过此般窝囊?越想越气。
“莫要话多,按计划去办就是了,不会影响到你尚公主的。此事本就是转移视线所用,无论能否给苏澈带来麻烦,事情发生那一刻对于苏家来说就已经是麻烦了。不必担忧,早些休息,明日看一场好戏就是。”慕容安稍作安抚,离开了自家三弟的院子。
整个慕容家如今被他与大哥私下分割成两个派系,他和老三,大哥和小四。双方还没有撕破脸皮的前提仅仅是因为目前都需要利用到吴氏这个庞然大物,当真正获得参与瓜分大魏这块肥肉的门票时,他们双方必然成为生死仇敌,这是两个派系间无法消弭的根本上的分歧。
上桌分肉吃,还是掀桌重新分配。就快可以了,慕容家就快具备掀桌的能力了。他这么想着。
第二日,苏州刺史府。
“破鼓,破匾,破衙门,叫你们的破官出来!”
慕容殄的手下们很早就来到苏州刺史府门口候着了,衙门的官吏们才上值,手下们就到对街茶楼通知了他,他来到府衙门前,击鼓鸣冤,大骂府衙。这是手下讼师教他的,所谓‘先声夺人’。
衙役:“混帐!何人竟敢侮辱府衙?辱骂大人?”
慕容殄一脸不屑立于一旁,他只需要露脸就行,剩下的这位‘唐讼师’全权负责。
唐讼师:“若不是破鼓,为何击之不鸣?若不是破匾,为何视之不清?岂不正是破衙门?若不是破官,又为何对百姓冤屈视而不见?”唐讼师抓着这几日衙门因太阴众袭击留下的未来得及处理的烂摊子不放,带有焦痕的牌匾以及损毁却未来得及撤换的登闻鼓让衙役一时语塞。
众人进入府衙,玉蒴代行刺史之职,位居高堂之上。
“堂下何人?击鼓何事?”毕竟是钦天监女官,即使不精政务,也只是相对而言。
“不才举人唐为,受慕容家三子慕容殄之托,代为撰写诉状辨词,陈述辩论。”唐为向玉蒴一礼。
“状纸抵来,堂下暂候。”接过衙役呈上的诉状,玉蒴一目十行看了个大概。
“你说苏澈昨夜酒后当街强抢慕容殄的婢女,婢女被强行带走后一夜未归?既是婢女,那就是抢夺财物,可有此婢‘婢契文书’?”玉蒴无奈之极,此事一眼望去便可知是诬告,但又不得不按照律法流程处置。
“禀大人,自然是有的,人证物证俱在,不光‘契书’,牙行商人与中介牙郎俱都在府衙外候着。”唐为有条有理。
“宣。”玉蒴只好继续。
“宣!牙行掌柜朱亚玉!宣!牙郎小厮李越上堂。”一声声衙役宣呼传了出去,不一会儿衙役引二人入堂。
一系列的验明正身,律法流程走完,已经过去一柱香的时间,玉蒴按照规定审问完毕,只得着人通知苏澈上堂。
不一会儿,接到通知的苏澈来到堂内,拱手一礼:“小民苏澈,见过女官大人。不知何时升堂?”苏澈大清早起身,正准备用完早膳亲自将那个暹罗婢女妙婉送返慕容家,却意外发现此女不见影踪。还没来得及寻人,府衙来人就催促自己上堂候审,真不知这玉蒴闹得哪一出。
到了府衙堂前一看,苏澈明白这是慕容家来者不善了。暹罗女婢的消失十有八九跟接下来的事情有关。果然,玉蒴开口质问。
“苏澈,昨日亥时未,你可曾于北桥渡前偶遇慕容殄?”玉蒴看着苏澈,眼神里有一种‘你最好不要乱说话’的意味。
“启禀女官大人,遇过。”苏澈垂目,如实回答。
“几近子时,即将宵禁,你缘何会在街上逗留?”这是问题的关键,若强占婢女确有其事,但只是偶然发生,那么至多也就是赔钱了事,但如果苏澈不能说清楚自己为何宵禁前会在那里出现,就有可能是预谋犯罪,事情将更加麻烦。
“澈昨日戌时于四宜楼二层雅间品茗,至亥时返家,欲观夜色并未让下人与车驾随行。”苏澈依然是老实回答。
“可笑,状元郎可是敢做不敢当?”唐为嗤笑道。
“哦?不知阁下何出此言?”
“昨日戌时,苏大状元于四宜楼二层雅间饮酒六坛,酒醉后于戌时末离开,甚至还做出拍打侍女的放荡之举,四宜楼掌柜一番劝阻苏大状元破口大骂后,这才离去。并扬言要对四宜楼进行报复之举。亥时末,慕容殄公子携美眷于画舫返程,途径北桥渡时偶遇苏大状元,苏状元拦住二人,仗着酒醉后的一身怪力欲行不轨,慕容殄公子百般阻拦,苏状元恼怒之后,作诗一首强行用诗词换取慕容公子的婢女一夜。甚至大言不惭‘吾苏某所题诗句,何止千金,换你一婢女,绰绰有余。’在诗中甚至还作藏头之举暗暗威胁慕容殄公子。慕容公子为免二人受伤,只得答应苏状元用强之举,哪知说好一夜过后送回的婢女,如今却已成尸体。可想而知,这苏澈是在四宜楼饮酒后,欲放浪形骸,而四宜楼却不是花柳之所在,遭到阻挠的苏澈怀恨在心,欲行报复,正巧四宜楼东家正是慕容公子,又正巧慕容公子今日携美归家却未有护卫陪同,这苏澈不知哪里得来消息知道慕容公子行踪,这才等待在北桥渡强行与慕容公子‘偶遇’。女官大人明鉴,此子酒后撒疯不成,又夺女害命,简直罄竹难书、罪大恶极。不才提议,当削其状元身,择日处以极刑。”唐为一口气讲事情说了个明明白白。甚至分析得头头是道。
“休得臆测,苏澈说是饮茶,四宜楼说是饮酒,可有人证物证?那暹罗婢女尸身何在?你们从哪里发现的?总不能苏澈杀了人把尸体给你们送了回去罢?还有苏澈那首藏头威胁的诗在哪里?呈上来本宫过目。”唐为一通绘声绘色地描述,苏澈垂目不语,玉蒴只得继续接下来的流程。
之后,四宜楼掌柜堂前呈上账本,明确可见记录了昨日苏澈包下雅间独自饮酒的消费记录,烈酒六坛,菜肴若干。同时也有四宜楼婢女自称遭苏澈拍打臀部,差点当堂脱下裙子以证苏澈留下的巴掌印,玉蒴喝退了这一荒唐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