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恰遇打头风。与齐威的战争,心挂大王的安危,李三娘一下消瘦了很多,本来一向欢快的性格,突然一下子变得沉默寡言。一行来到上京城,这毕竟是赤水国第一大都市,虽然连年战争与国家动乱,依然不失大都市的风采,看这楼观飞宇,香林别苑,人头济济,热闹不凡。李三娘款款进入大召宫,对两边文武,巍巍大殿视若无睹,众人见她,步步生莲花,明净皓齿,身段轻盈,娇美异女子身着一袭白色绸裙,飘飘如月中桂仙,后跟着数十随从抬着珠宝箱,宝箱展开,顿时大放异彩,接下来满殿惊叹声。礼毕,公孙飞扬喜上眉梢道:一年未见,李老板依然风采依旧,看你身材是否发福了?李三娘微微笑道:一年未见万岁更是盛气凌人,我现在已经怀上了我王的龙种,今日前来就是想请我王回朝。公孙飞扬听后哈哈笑道:柴青云如今已是我的阶下囚,如果你们想团聚也不难,我在上京城为你们建座王宫,让你们一家在里享受天伦之乐岂不妙哉!众臣皆笑,李三娘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这次来是希望万岁能够网开一面,放了我们大王和谢婷玉,开出相应的条件,只要我们能做到的,就绝不吝啬。丞相孙逸道:北海本属我赤水国土地,柴青云,柳月狐谋逆犯上将墨城据为己有,立号建国,本有我天军欲将北海踏为平地,今圣上可怜苍生,为使生灵免遭涂炭,叛臣贼子退出墨城,还我土地,当饶尔等一命。李三娘冷冷一笑道:退出墨城就算我们答应,恐怕近百万的百姓也不会同意。既然万岁可怜天下苍生,凡事还是要问问他们的意思,樊氏王朝依然泯灭,我们各占一方,各为其主,如果说柳月狐和柴青云是叛臣忤逆,那请问各位又可是师出有名?据我所知,上京城为了跟我昊国解围,不惜动用数十万大军,攻打西川,我在这里代表昊国的百姓先谢过了!见李三娘咄咄逼人,孙逸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依然抢白道:天下的皇帝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当今万岁,公孙飞扬……。我军攻打西川是为了平息叛乱!李三娘道:天下?您的意思是要把南方四国一并收入囊中喽?莫非这是公孙飞扬实施野心的第一步?公孙飞扬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大喝一声:放肆!!!李三娘你竟敢当着满朝文武直言不讳的污蔑朕,简直罪不可恕。李三娘欠身道:还请万岁息怒,我今日来不是来跟赤水国结怨的,这些珠宝只是开胃小菜,更多的还在后边,只要万岁能够开出相应条件,我昊国一定尽全力而为。公孙飞扬看到满殿的金银细软早已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哈哈笑道:耳闻李三娘像一只铁公鸡一毛不拔,今日却慷慨解囊,足见您与昊王之间的感情非同一般。只不过我的要求很简单,你们交出墨城,到时我们一手交人一手交城,没有二路。不知道李三娘能否做得了柳月狐、岳木轩、周文君的主?李三娘微微笑道:做不了主,我就不来了!这个条件我答应你,首先让我见到我们家大王平安在你手上,不然,一切都是空谈。公孙飞扬哑然失声,不知道如何应对!孙逸急忙向前道:万岁金口玉言,难道还会欺骗你不成,交出墨城你们自然就会相见,再说你们在这里还没有资格谈条件。李三娘寒下脸道:不见到人,任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公孙飞扬咳了一声道:两位卿家,你们不必争执,有没有柴青云,墨城我们一定要拿回,给你们出这个条件,也是为了避免更多的伤亡,朕身为人主,不得不为天下苍生考虑。你且回到墨城,与柳月狐等再商议商议,见到你们共同的诚意,也许我会安排你们见一面。李三娘无奈退出。回到驿站后,前来拜谒李三娘的各级官员络绎不绝,李三娘拖着笨重而又疲惫的身子逐一应付,来见李三娘的官员有的是图三娘的美貌,有的是图三娘的钱财,对心怀不轨的三娘也不去得罪,强颜赔笑,希望从一些言辞中能透出柴青云的消息,图钱的,三娘慷慨相赠,来了绝对是满意而归,一连三日,钱花了不少,并未见什么成效,李三娘想返回墨城,见不到柴青云又不甘心,天气寒凉,时至傍晚,纷纷洒洒飘起了雪,如剪玉飞绵。李三娘身披鹅氅,站在舍外远望,彤云密布,朔风凛凛号空;惨雾重浸,大雪纷纷盖地。真个是六出花,片片飞琼;千林树,株株带玉。须臾积粉,顷刻成盐。白鹦歌失素,皓鹤羽毛同。平添吴楚千江水,压倒东南几树梅。却便似战退玉龙三百万,果然如败鳞残甲满天飞。但只是北国如银砌,万里江山似玉团。好雪!柳絮漫桥,梨花盖舍。柳絮漫桥,桥边渔叟挂蓑衣;梨花盖舍,舍下野翁煨骨柮。客子难沽酒,苍头苦觅梅。洒洒潇潇裁蝶翘,飘飘荡荡剪鹅衣。团团滚滚随风势,迭迭层层道路迷。阵阵寒威穿小幕,飕飕冷气透幽帏。李三娘不由打了个寒噤,自言自语道:你到底在哪里?我真的好想你,想到此泪珠滑落,这时一侍女心疼道:娘娘,天寒气凉,您怀有龙胎,到屋里暖和吧!相信大王吉人自有天相,你们很快就见面了!将要返回屋中,跟着听到门外一阵嘈杂,李三娘走出驿站,见有一十二三岁的女童,倒在雪中含泪吞声,见她穿着一身两袖和膝盖都打着补丁的旧棉袄裤,头上一顶旧毡帽,脚下穿的草鞋,想必手脚已冻僵,不时在雪中打着哆嗦。一名侍卫喝骂道: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竟敢来这里讨要,简直不想活了,快快滚开!那女童欲哭无泪道:老爷就可怜可怜我吧!我的父母被征了去,几个月未回,不知道死活。家中还有两个弟弟,一个五岁,一个八岁,如果他们再不吃东西,就会死了,我求求您了!说罢不住磕头。另一侍卫道:城中忍饥挨饿的何止你一家,见你可怜,我们也不为难你,快快走吧!若惊动了李老板,你我都吃罪不起。李三娘看在眼里,对女童的遭遇颇有体会,虽然见惯了人间冷暖,见到女童这般凄惨,心生怜悯。随走向前示意侍卫退下,侍卫们急忙退后,不敢说话。李三娘上前扶起女童,见她骨瘦如柴,拍了拍她身上的雪,轻轻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女童失声哭道:回夫人我叫白元。李三娘回头对侍女道:去,给她拿些吃的,侍女应声回到堂内取了食物,递给白元,边说道:这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还不赶快谢谢娘娘。女童跪地不住磕头。李三娘道:方才听你说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带我去看看他们!你们的住处在哪里。白元哭道:就在不远处!众人一怔,侍女忙道:娘娘,既然给了她吃的,已经是万分的恩惠,就让她走吧!这雪深天寒的,别忘了您的身子!李三娘道:大王说过,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既然我遇见了,就要救人救到底,我今日即便给了她吃的,恐怕也难捱过明日,不要啰嗦。又对白元道:前面带路吧!白元哽咽道:娘娘您的恩德,我不知怎么报答!如果您能救我弟弟一命,我愿终身为奴,只要我身上有的您全部拿去。李三娘道:只要你们能活下来才是我最大的安慰。走吧…..!女童在前带路,一行人顶着风,踏着雪,高一脚,低一脚,在后跟随!那扑面吹来的西北风,一阵紧似一阵,道路上基本没有人影,天色渐暗。忽然一阵狂风迎面吹来,那随风而来的碎雪,打得众人满头满脸都是。奇寒刺骨,逼得人连气都透不转。不时拐进一处破庙里,看这庙四处透风,快要塌掉,三娘只带两名侍女进内,见庙内除了一座女娲石像与石案,再无别的东西,还好庙内有个未烧完的火堆,有两个饿的不成形的男童,蜷缩在庙案下,用一个破蓑衣紧紧裹着,身子瑟瑟发抖。白元急忙喊道:救命的娘娘来了,你们两个还不快出来给娘娘请安。从破蓑衣下钻出两个蓬头垢面小脑袋,两只眼睛却是漆黑无邪,眨巴着眼睛,直盯盯着眼前的贵人。白元上前猛地将蓑衣掀开,嘴里怒道:你们两个快给恩人请安。原来两个男童身下垫着厚厚的一层草,只上身穿了件破棉袄,下身却是光着,他们两个看上去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瘦,眼神里又似乎带着一丝恐惧。李三娘道:算了,不要难为他们了。可是?为什么你瘦的皮包骨,你的两个弟弟却不似是挨饿的。稍大一点的男童道:都是姐姐四处讨要的好处,别人要不来饭,姐姐能要来,她比别人起得早,比别人回来的晚,姐姐胆子大,光被狗不知道咬了多少次,又不知道被人打了多少次…..!姐姐舍不得吃,都给我们两个了,就是为了我们能够活着。李三娘听完男童说完,眼睛酸酸的点了点头道:你们有一个好姐姐。白元想让李三娘坐下,实在找不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李三娘看出了她的意思道:元儿,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有这般担当,真是难得!你的两个弟弟叫什么名字?白元摇头道:回娘娘,他们还没有名字!请娘娘给赐个名字吧!李三娘微笑道:好!希望你们姐弟能够平安度过此生,大的就叫白平,小的就叫白安吧!三姐弟谢了三娘,临行时李三娘给姐弟三人留下了足够过冬的银钱。白元哭着说道:娘娘请留个名儿吧!我一辈子为您祈福。李三娘道:我看到你们在这里受苦,就想起了我的丈夫,也不知道在这风天雪地中他怎么样了!也希望有好心人帮她……!见贵人远去,白元带着两位弟弟不住磕头,痛哭流涕,悲然唱道:我想娘!娘阿娘!想你想的泪断肠,如今娘亲哪去了,忍饥挨饿真凄凉,娘的怀抱似暖阳,娘的眼神满慈祥,想穿娘缝的新衣裳,想吃娘做的热面汤,孩儿没有娘,天作衣裳地作床,飘飘荡荡无归宿,无着无落最彷徨,功名利禄我不要,只要娘来为我暖暖床,金堆山,银堆山,不如叫上一声娘,封王候、拜朝将,哪有娘亲在身旁,娘阿娘,莫再热泪几千行,待到孩儿长大成人时,春风化雨常伴娘,愿那神灵环绕您,愿您福寿永存,万安康………!次日,大雪依然飘荡,整个江山都变成了一片白,白元将李三娘送的银钱偷偷埋在庙内,又去街上买了食物和衣物,心里美美的想着,终于可以不用挨饿了,终于有衣服可以穿了,终于不用挨冻了,来年春天可以去乡下买上几亩地,养上几只鸡,买上几只鸭,待弟弟长大了,也能帮自己干活了!虽然那迎面吹来的雪风吹到脸上,和刀刮一样,刺得生疼,雪深路滑,又极难走,想到此,干巴巴的脸蛋儿还是展出久久未现的笑容,方到住庙门,就见四五个凶神恶煞的官兵,正在狠踹庙门,仿佛一用力整座庙就要塌了一样,白元急忙跑上前,跪地求道:老爷,老爷,这是小奴的住处,有什么事您就直说,别拆了庙啊!一满脸胡须大汉上来提起白元,见她手上有吃的东西,一把夺下,狠狠的将白元甩出老远,还好有雪,没摔太疼,嘴里骂道:该死的贱婢,老子都饿着肚子,你却偷来这多好吃的!真是该死,说着拿鞭子就抽,边抽边骂:快说哪里偷得!白元身上挨了几鞭子,顿时出了几道血印,嘴里告饶道:老爷,别打了,别打了,我没偷,我没偷,见姐姐挨打,白平,白安夺门而出急急的护在姐姐身上,边喊着,别打姐姐,别打姐姐!白安被打疼了,哭道:要钱给你们,还有,还有,就在庙里的案子底下埋着呢!别打我们了!别打我们了!大胡子士兵一听,停了手中的鞭子,转身闯进庙中,掀了案子,拨开草,蹲下用手挖了挖,果然挖出个布兜,里面装了几十两银子,大胡子士兵喜上眉梢,笑了几声即骂道:果然是个贼窝,说着大步走出庙外,冲三姐弟,就狠打了起来,三姐弟被打的满地打滚,无论怎么求饶,都无济于事,白元被打急了,你们到底想要什么?都依你,都依你!大胡子见打的差不多,呵呵笑道:如今老爷们有任务,去丞相家做奴才,我看你还有几分姿色,若想让这两个小畜生活命就赶紧把伤养好了,置办几件衣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赶快跟我走!老爷们交了差,一切都好办!如若不然……!白元双手举过头顶,哭着说道:只要爷爷不打,我愿去!!!愿去!!!。大胡子士兵停下手中的鞭子骂道:该死畜生,敬酒不吃吃罚酒,也算你识趣,赶快跟我走吧!白元起身跪倒在大胡子士兵面前道:爷爷,我这就跟您走,我去屋内收拾打扮,很快很快!大胡子士兵道:快去快去,休要耽误爷爷们喝酒,否则小心我的鞭子。白元眼中尽显悚惧,慌忙起身抱起白安扶着白平踉跄进了庙中,见白安早已吓傻,哭都不敢,直勾勾的看着姐姐!白元从一口破锅中,淘了些热水,用木盆盛了些雪,将两个弟弟的脚放到盆里,一边洗脚一边抽咽的说道:平儿,安儿,姐姐要走了,以后不能照顾你们了,让我给你们再洗一次脚,如果能回来,我会看你们,回不来,饿了就去好人家讨要讨要……,这时只听庙门咣咣作响,一士兵恶狠狠的喊道:休再啰嗦,快走快走!白元起身出了庙门,任两个弟弟如何呼唤,都不在回头只跟士兵们消失在雪蒙中……!
因连日大雪,李三娘迟迟不能回国,拜访了所有能拜访的官员,始终未打听到柴青云的消息,雪虽然停了,依然寒冷异常,日边阴云业已全消,万里晴空,只有三两团白云,银絮也似,浮在空中飘动,阳光照在那一白无垠的积雪上面,真和银妆世界一样。李三娘决定即日启程回国,启程前准备去看看白元三姐弟。于是带着几位侍女向破庙走去,又是一阵狂风裹着大片雪沙,和暴雨一般劈面打来。当时只觉冷气攻心,周身血脉皆似冻凝,逼得连往后退了两步。忙把鹅氅猛劲儿一裹,缓了缓势,再一鼓劲,用手捂着脸,又往前走。沿路都是古柳高槐。本来寒林耸秀,只剩空枝,经过这场大雪,都成了玉树银花,缤纷耀眼;朝阳光中,清丽无伦。李三娘一面赏玩着雪景,信步前行,行到庙前,侍女唤了几声,并无人答应,遂推门进去,见里面一点火气都没有,又潮又冷,又唤几声,石案下草堆里白平微弱的咳嗽几声,侍女上前揭开草席,见兄弟二人昏死在案下,吓了侍女一跳,三娘急忙查看,见兄弟二人遍体鳞伤,部分已经冻烂,白平不断喊着姐姐姐姐,一阵心疼,落下泪来:这孩子是怎么了?快把他们背到驿站去。侍女们七手八脚,将兄弟二人背在身上,奔往驿站,李三娘遂将鹅氅摘下披在白安身上。来到驿站,侍女们将火炉加到最旺,屋内热气腾腾,大夫检查了兄弟二人的伤势,敷了些药,侍女们又喂了些食物。白平渐渐醒了过来,告知李三娘姐姐被一群士兵掳走,去什么宰相家为奴。白安似乎受到了惊吓,只顾哭。李三娘平复了下心情,暗忖道:上京城一共有四个丞相府,这属于北城,应该是孙逸住宅管辖范围,白元三姐弟太过可怜,我要救她一救……!
不时,数辆豪华马车来到一大宅前,看这深宅大院,负佣庄客有千人;家眷轩昂,女使儿童难计数,知李三娘到访,孙逸率一众家眷出门迎接,双方寒暄几句,便进了府内,坐毕,李三娘开门见山的说道:孙丞相,我此次来并非为了我家大王的事,前几日有个白元的女童和我有些渊源,我今天去北城庙中去寻她,只有两个将死的弟弟,不知白元是不是在您府上做工,如果是的话,希望孙丞相能卖给我个人情,放她回去,或是多少钱买来的我十倍赎回也好,免得家里人白跑,算是给他们打赏了。孙逸很清楚北海这几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这次登门以为有什么重大事情。既然李三娘开了口这点儿事实在算不了什么!遂道:李丞相,您稍后,我找下人问问,如果那小女子真在府上,您即刻带回。不时下人们层层下问,最后终于在一间破柴房中找到了奄奄一息的白元,当李三娘见到白元时,又是一阵揪心,谢了孙丞相,回到驿站,白元醒来后流泪道:娘娘,是您救了我,本想一死了之,又怕我的弟弟活活饿死,说罢抽噎不止,李三娘宽慰道:好孩子,我们相遇也算是缘分,以后你们就跟着我吧!不用再受那风餐露宿之苦。白元听了不敢相信三娘的话以为在做梦,狠狠的咬了下自己,在床上磕头不计其数,娘娘万福,女娲上神会保佑你,我下半辈子就伺候您,不离您半步,做牛做马,李三娘笑道:起来吧!现在跟我回昊国,带着你的两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