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清泉听得如坐针毡,又不好动怒,便赶紧开口道:
“江仙师的灵田交于我打理,我自然得向仙师汇报才是,其他几位仙师处也都如此,你这妇人知道个什么。
贤弟,我们且出发吧,去得晚了,醉仙居怕是人满为患了。”
张淮生自无不可。
段清泉便领着张淮生来到东门,放出了他的宝镜,御器凌空。
段夫人见其不搭理自己,又听得只是去醉仙居,银牙暗咬,本待使个性子便不去了。
但她想了想自己花了足足两个时辰盘发着妆,又瞄了眼一旁静候的张淮生。
“哼,倒也颇为俊朗,不至于倒了胃口。”
她莲足轻跺,还是上了镜子。
张淮生最后跟上,远远站定,他感觉这段夫人话里带刺,颇有些尖酸,离远些也好清静。
段清泉辨明方向,便御器往乙六坊去了,同时口中介绍道:
“这醉仙居菜品不错,分量也足,最是实惠不过。
贤弟初来内谷,愚兄今日就擅自做一回主了。”
今日本该张淮生做东,客人如此为主家考虑,他自然从善如流:
“段大哥考虑周全,小弟自当遵从。”
只有段夫人顾影自怜地抚弄着自己的秀发,心中哀怨:
“可怜本夫人天姿丽质,艳压群芳,竟还没去过酌月楼呢。
那些个黄夫人、刘夫人,一个个歪瓜裂枣,哪里及得上本夫人的一根头发丝,哼...”
不多时,段清泉熟门熟路地落在一处廊桥上,周围行人忙避让行礼。
他随手一摆,便引着两人顺着廊桥进了旁边的乙六坊。
一进楼里,张淮生便被晃了一下眼。
一排排的壁灯、挂灯、落地灯洒落明亮柔和的光芒,使眼前打通了三层楼建成的醉仙居显得富丽堂皇。
其琉璃作墙、金玉为砖,又有雕梁画栋,八横八纵,撑起了这一方天地。
一楼大堂,此时已是人头攒动,上座率一眼看去得有六成了。
二楼是雅座,三楼是包厢,每一层都有前世的两三千平了,
“这可真是大手笔了!我的豪宅比起此处却又不如了。”
一位灰衣小厮见得一行人入门,其中还有一位蓝衣执事,立即小步上前,将他们引到了二楼雅间落座。
张淮生稍稍一问,得知三楼包厢须得和店家提前预约才成,但是菜品确实无甚影响,于是他问过二人忌口,点了一桌灵膳食。
等菜间隙,他不免有些尴尬,歉意道:
“这实是小弟考虑不周,这几日忙于修行,竟忘了此节,今日怠慢段哥哥、嫂嫂了。”
段清泉不以为意:“贤弟多虑了,菜品都是一样,何必花那些冤枉钱呢。”
段夫人有些埋怨地瞪了张淮生一眼,自寻了个屏风最里面的地方坐了,把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让张淮生面色讪讪。
正好此时酒菜上来,他便亲自斟酒赔罪,段大哥一饮而尽,段夫人竟也浅浅饮了半杯。
如此觥筹交错,到了酒酣耳热之际,气氛渐渐融洽。
段夫人酒量不浅,此时已是面色坨红,她盈盈浅笑道:
“张小郎君半月前,可是让妾身吃了一惊,直以为地龙翻身了。
后来你段大哥去楼上寻人,又迟迟不归,妾身在家里也是惴惴不安呢。”
张淮生羞惭道:
“却是小弟拖着段大哥秉烛夜谈,累得嫂嫂担心,还请嫂嫂见谅。”
段夫人笑道:“既是张小郎君的错处,可得补偿嫂嫂才是。”
张淮生已看透这女人颇有几分虚荣,想必还得舍出一副头面才行,他狠狠心道:
“嫂嫂尽管说来,小弟若是做到,无有不从。”
段清泉在一旁刚要出声,被段夫人美眸一瞪,只得憋了回去,独自饮了杯酒。
段夫人竟纤腰轻摆到了张淮生身前,柔荑执壶,素手奉觞,笑道:
“妾身常听外子说,张小郎君天赋不凡,又为仙师倚重,还请小郎君满饮此杯。
日后张小郎君功业有成,莫要忘了你段大哥哦。”
一番话说得面面俱到,自己更是先以袖掩面,满饮了一盅。
其身段柔软,竟不再似朵带刺玫瑰一般了。
张淮生心中对这位嫂嫂竟有些改观了,又见一旁的段大哥面色尴尬,也痛快饮一杯,但只含糊道:
“嫂嫂说的哪里话,段大哥能耐远胜小弟,日后不过互相帮衬罢了。”
段夫人虽不甚满意,但还是盈盈一拜回了座。
段清泉舒了口气,正待开口缓缓气氛,屏风外却传来一女子声音:
“呦,这不是金姐姐吗?妹妹一见姐姐的发髻,便知再没其他人儿了。
姐姐怎么今日竟屈尊坐了雅间,可真是让这地儿蓬荜生辉啊!”
话音未落,雅间屏风竟被人拉开了,一行三人走了过来。
其中只一个妇人,体态瘦削,容颜姣好,只是面相带了几分刻薄,坏了些颜色。
最引人注目的是其一头秀发乌黑浓密,光泽亮丽,如瀑倾泻,几乎委地,虽然其身量不高,但也十分罕见了。
张淮生瞥了一眼段夫人高耸的抛家髻,又见她脸色通红,两颊微鼓,也不答话,似乎又气又羞。
此事与他颇有几分关联,他不好坐视,上前拦住三人,说道:
“今日却是巧了,竟在这儿碰见了陈执事,却不知执事有何见教。”
原来一行人居中的竟是陈炜,除他之外还有一个绿衣佐吏。
此时段清泉也站起身来,挡在自己夫人面前,看了一眼陈炜却没说话,想来关系一般。
陈炜负手而立,皮笑肉不笑:
“看来我与张执事颇有几分缘分,内子远远瞧见段家夫人在此,非要来叙叙旧,没想到小友竟也在此。”
张淮生说道:
“今日是我于此地宴请兄嫂,兄嫂愿意屈尊来此,真真是让小弟蓬荜生辉了,陈家夫人实是说得不错!”
那陈夫人气势一窒,手指连连点他,却一时无言:“你你...”
又拿眼去瞧陈炜,娇滴滴地道:
“郎君,你可得替奴家做主啊!”
段夫人听了张淮生这番话,心里舒坦了许多,眸子在他脸上转了转。
“事情本就如此,张小郎君还算有些担当,没让我在这小贱人面前落了脸面。”
陈炜不理这茬,手指微弹,身后静立的佐吏立刻上前跪倒在他面前,恨声道:
“大人,小的与陈奎情同手足,今日得知张执事当面,还请大人允小的讨个说法。”
张淮生听得颇为无语,说道:
“呃,杀陈奎的却是你家执事大人,若讨说法该去找他才是,陈执事您说呢?”
陈炜老脸阴沉,面无表情,只阴恻恻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