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山，在鹿台山百里之外，同一个太阳正在军营的辎重上抹上金色。关塞苍老的城墙上龙首关三字隐隐约约看得出一道横劈的刀痕。铁一般坚硬的坚木做成拒马，等待某次将要到来的冲突。

从远方积沉的山脉脚下开始巡视，他们无法再发现除了己身之外的任何活物。

他们仍然在镇守着这将被皇城遗忘的地方，防卫随时将要显现的进攻。

他们只能够被困在这道残破的墙之后，无法更进一步，是因为迫于远方敌手的强盛；无法退后，皇城里的命令丝毫不可违抗。

那些刀枪在士兵的手里擦过了一遍又一遍，虽然他们知道枪头不会被擦得更亮。此刻的阴云愈来愈浓重，仿佛将要遮住太阳。

“退到角楼里。”

将军站起身，手里龙纹长刀有金色锋芒在流转着。他不转头地率先跨上马。

五百多名士卒略有不甘地挪动起来，然而他们知道长官的话不得违抗。

“我们埋伏了两天，就不能再……”不知道谁在边上发了声。

“你想怎样？在暴风雨里被反将一军？”将军回过头，他脸上依然像远方鹿台山上亘古不变的岩石般平静而坚硬。

当他们在黄昏之际纵马回到不大的角楼时，那个留下的残疾士兵帮他们点旺了营火。

难以下咽的干肉伴着水下到胃里。一个年轻士兵安静地凑到几个年长者的身旁，听他们聊起那些虚无缥缈的故事。

“……当那条蛟血流尽而倒伏时，它的鳞片渐渐地在罡风里变得粗粝，它成了如今的苍岩山……”

“当时还不是我们的天下，那时的夏朝君王亲征于此，他的军队用人海硬生生磨死了那条蛟龙，没有士兵能破开比一片树叶更大的伤口，在那巨兽岩石般的鳞片上，而它随意挪动自己的身体就能将人群压成血肉，即使死后，它的泛着光泽的血还带着邪性，滴在人身上便是一个窟窿。”

“夏君不知从哪里请来的术士，年纪像你们脚下的大地一样悠久，也许自从拓土时这些术士便存在了。我们再怎么尽力，也就是停在增强血流和经脉之气上，有些层次是不可触及，或者说不可想象的。”

“刚才说到哪来着——那术士在蛟尸旁停歇了半天，夜里步上高台，台下空无一物却鼓声四作，手从腰间摘下小铃，忽然有流火附着在铃上，这时天空一侧的星辰亮的燃烧一般，几里开外驻营的将士被沉闷之声惊醒，忙出帐看时半面天已被赤色火焰染红，那火在蛟的尸身上附着着。”

“火有灵性一般，停滞在任何草木或其他生命面前，直到天亮时才停下，看时蛟龙的尸体中间那半截已经骨骼尽出，一颗半径尺余的澄黄珠子悬在那里。”

“珠子叫什么，我听的故事里也没有说。”

“只说是那东西埋在当时的宫室里，也许只有夏君自己晓得它的下落。”

“这蛟龙在故事里面最后便是流干了血，尸体化成了百里外的鹿台山——名字的由来也不得而知了。”

“这座山在接下来的纷争里面还有它的戏份，我之前说了蛟龙的身体被天火烧得中间残缺——便是鹿台山正中间的天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