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猎户名为王璂。
林中,程秋侧着脑袋,定定望着他。
黑色齐耳的短发下是神光内敛的眼眸,月光的照耀下仿佛有星辰在其中闪动,仿佛他曾经也有过少年的风华意气。
但他的打猎技巧,实在是精湛娴熟,深入人心。
程秋觉得,依他的外表和举手投足,少说也是哪处有权有势人家的高级打手。
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神情气度,和难以言喻的颓废感,同梨花村里的人家格格不入。
这种格格不入还不是程秋这样的,相反的是,王猎户相当受欢迎。
明明王猎户原先也不是村里人。
程秋对王猎户的过往经历好奇,而一旦好奇,他总算容易想入非非。
可,所谓过度的探究想法,在他的父母失踪后达到巅峰,又骤然跌落谷底。
如若他父母的过往都是引人堕落的美梦,那一刻他只觉得无比清醒,即便王猎户愿意无条件地将所有的故事告诉他,他接不住,也接不起。
因为,弱小是原罪,而愚蠢是罪加一等。
但,生活总是比小说更为荒诞。
所谓种下的种子,只为等待它的生根发芽。
程秋气喘吁吁,因为尘埃落定,不用继续坚持后,坐倒在地上,零乱的头发因为刚才的挣扎,精神紧绷间,被冷汗彻底浸湿,在树梢夜风的吹拂中,传来黏糊糊的湿冷感。
直到现在,他才有回神的感觉。
能够从柔骨兔的魂技中挣脱出来,程秋说累都是轻的,只恨不得现在就躺倒在床上,甚至用不着床,他现在就可以躺在地上睡觉,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精神世界的时间不以现实世界为依据,表面的一秒钟,程秋却觉得他仿佛对着一个凭空产生的屏障挥拳一百下,挥拳到鲜血淋漓,两只手都挥不动了,他就拿头去撞墙。
只要屏障破碎,他就能醒。即便头破血流,目标始终是成功。
而他之所以能够在醒来,稍纵即逝的片刻中,成功反击柔骨兔,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柔骨兔遭受了魅惑被解除的反噬。
啧,一个有极大缺陷的魂技。
控不住别人,自己就要被控。
程秋撇撇嘴,有点嫌弃地想,我以后可不要找这样的。
“赶快回家!”
王猎户背手把猎弓收起,放在身后箭袋的边上,不留情面地把肇祸的熊孩子往家赶。
“你,对,就是你们两个。”
程秋和李子眠一右一左,一坐着,一站着,对视了一眼,各自用指头指向自己。
“程秋留下,还需要有人清理下场地。子眠,你去把那两个躺在地上装死家伙叫起来。他*的,小兔崽子。”
听闻此言程秋和李子眠猛得一回头,果然看见,被王璂一语道破的两个混蛋,此刻正面色通红的坐起,用手捂脸,一派尴尬。
李子眠感觉自己的双手顿时硬了,握了握拳头,亏他之前还因为他们配合李大河战斗负伤,而担心。
而程秋则在一旁露出果然如此表情,见怪不怪。
“王八蛋!***”
程秋并不帮忙,反而在一旁听得直摇头,李子眠的叫骂声实在是太有素质了一些,连骂人话都挑得弱不禁风的,这实在是对他们的行为缺乏杀伤力。
还不是明早起来,又是两个混蛋。
但既然没事了,他又不想参与其中,索性就把目光放回了王猎户的身上。
注意到王猎户的身侧此时正有一只被铁丝穿耳而过的兔子,正是此前追赶猎犬的那一只。
缓步踱到王猎户面前,声音有些异样的冷淡,“我想谈谈。”
王猎户沉默片刻,他明白,这种这种毫无热情的嗓音,并不是程秋为了掩盖内心深处的波涛汹涌,刻意为之。
这是这个男孩的澄澈灵魂对他的照应,程秋向来如此,对抱有恶意的人始终伪装不起来,明明说几句好话就能过得轻松些,却总选择刀剑相向。
王璂的眼里流露出淤底的厌恶,又被温和的目光巧妙地掩饰了。
可,要是说他是个两面三刀的人嘛,他却又的确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