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费雷尔和他仅剩的三个随从被追赶到一片不知名的森林深处。那时他将想起自己第一次听说伽墨这个名字的时刻,还有他在登神长阶下使用魔法的情景。
这是黑暗的一夜。凌晨时的玄砺城,大街小巷上都已经站满了手持火把四处巡逻的士兵,费雷尔却仍然感觉无尽的黑色雾气在从四面八方涌来。这座帝国首都的上方早已经亮起了一个明黄色的护罩,护罩外面,沉沉的黑雾正逐渐铺满铺满太阳和月亮同时闪耀的夜空。那几分钟前宛如白昼的明亮一点点地消逝。
费雷尔站在日之塔的塔顶。日月双塔是整个长歌大陆上最高的建筑,分别坐落于玄砺城东西两面,连线的中间就是玄砺皇宫。费雷尔四周不停有日派游侠来往汇报伤亡情况,费雷尔只是轻轻点头却一言不发。
黑雾已经包裹住了整片长歌大陆,据探子所说,整个海面和绽灵大陆也已经被污染。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城里一片惊惶的景象,身为日派的领袖却好像成了这座塔上最闲的人。夜风猎猎,吹起他的金色长发,显示出他棱角分明的完美面庞。他就这样站着,知道另一位领袖的到来迫使他不得不开口:“山叔。”
月派领袖山月一身银色长袍,快步朝着费雷尔走来。日月教派是整个长歌大陆上最大的民间势力,其中的主体正是由日派和月派构成。费雷尔目光灼灼地凝视着他,将他衣服上混乱的褶皱一收眼底:“您没事就好,月派的损失怎么样?”
山月看起来五十多岁,头发和胡须黑中泛蓝,打理的十分简洁:“还在统计,恐怕情况不是太好。现在怎么办?”
费雷尔说不出话来。他本来准备为自己的考虑不周道歉,可是山月的一句问话让他的所有客套全噎回了肚子。这时他的贴身侍卫走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费雷尔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一向冷静的他终于失去控制:“什么,你说冯清远前辈也被……”
他的侍卫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费雷尔强行克制住慌乱,对山月说:“山叔,这下恐怕有点难办了。日冕神剑的接引使者也……我们恐怕很难找到偷走神剑的人了。”他此时心中无比后悔,如果他能多一些提防的话……
旁边的侍卫说:“领袖,也不是全无希望。我们在海滨城市的探子刚发来消息,前天开始所有的港口就都已经受到了严格管控,除了昨天离开的那艘绽灵帝国代表团的船,其他的都有日派的密探。我们刚才强行与他们做了最后一次联系,他们都说未发现任何可疑人员的踪迹。而且根据情报人员的说法,有能力盗走日冕神剑且行程符合的,就只有两年间声名鹊起的盗贼伽墨。”
“伽墨。”费雷尔陷入了思考。他从来对于日派的情报网有着绝对的信任,这是整个帝国最强大的情报组织,甚至强于玄皇的天鸟密探。昨天他亲自举行了一个魔法仪式,日月神剑已经不在长歌大陆,甚至也不在淬火大陆。
“他们没说别的?”费雷尔追问了一句。
侍卫悲伤地说:“我们的通讯在黑雾的干扰下只能持续十几秒。而且其他大陆好像也被……”
费雷尔抿了抿嘴唇。天空此时完全暗下来,明黄色的防护罩在无边的黑暗中显得黯淡而脆弱。他看了山月一眼:“山叔,我得亲自去找他。”
山月眼神一凝:“现在?且不说你的安危,这黑雾诡异无比,杀了这么多教团要员,而且据我拿到的消息,不往远说,整个长歌大陆现在都被黑雾侵袭了。这种四处起火的时刻你要为了一个毛贼把命都搭上?我不同意!”
费雷尔看着山月饱经风霜的坚毅面庞:“山叔,你不明白,解铃还须系铃人。一万年前,前辈们在绝境靠日月神剑化解了灾难,那现在我们不可能丢下这个新的持有者不管。绽灵帝国的情况你我都明白,就他们那老掉牙的魔法,想要防住这黑雾是痴人说梦。况且现在整个日派,甚至整个玄砺城内根本没有比我强的人,而且除了日派的魔法,我们还不知道有什么能对抗黑雾,所以现在能把他安全带回来的只有我了。我不在的这几天还请您主持日月教团的大局。”
山月脸色变了又变,他知道自己无法说动这位年轻的日派领袖:“你至少不能一个人去。”
袁奇看了身旁失魂落魄的日派护卫:“都是拖油瓶,我一个人去,对大家都好,至少……”他没说下去
山月深吸一口气,想说什么却又无话可说:“我会通知袁奇那边,你赶快准备。”
费雷尔点了点头:“我现在就出发。”他回到自己房间披上了一身丝绸长袍,虽然现在是盛夏,但费雷尔预感到黑雾包裹的海面会很冷。
几个小时前,绽灵帝国南部。
罗摩镇是绽灵帝国最南部最小的镇,但这里的集市区在夜晚确实整个绽灵帝国南部最热闹的地方。帝国的纵容让这里的黑帮肆意生长,如今这里俨然成了一个犯罪天堂。
伽墨穿着一身便装,不紧不慢地行进在最热闹最宽广的一条街道上。整个街道上升腾着一种诡异的气氛,明明行人很多,但却都步履匆匆。卖货的也不甚叫喊,各种物件无精打采地陈列在能看见的各种地方。伽墨走到街道末尾,拐进一家冷清的酒吧。
伽墨径直走到吧台前。里面的调酒师看起来正在专心的调着一杯酒,头都没抬问道:“喝点什么?”
“七色夜。”伽墨回答。调酒师抬起了头盯着他,没有特点的脸庞看不出喜怒。
“七色夜?酒单上没这个名字啊。先生不会看错了吧,什么时候知道的这种酒?”这人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伽墨懒得和他废话“凯撒·莫尔法斯的第十三夜。”调酒师表情严肃起来。从一个不起眼的小抽屉里拿出几个酒瓶,把一个空酒杯放到桌上。片刻之后伽墨接过倒满酒的酒杯。他从后门的楼梯走进地下室,打开一扇符文雕刻的大门。
门的前面是还是一堵墙。伽墨点燃一根火柴扔进酒杯,把酒抬高。七种颜色交错地映在墙上。
片刻过后墙面消失露出后面的走廊。第一条走廊上的灯光正对着鸡尾酒底层的颜色。走廊尽头像一个十字路口一样延伸出三条路。每条走廊的灯光颜色都不同。他举着酒杯,顺着鸡尾酒每层的颜色走过正确的走廊。这种空间魔法的把戏绽灵大陆上的黑帮很爱玩。
最后伽墨停在一个包间门前。他推门而入,里面别有洞天。
房间里很暗,伽墨知道这里的主人不喜欢光亮。门对面是一个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一个喧嚣的竞技场。这里俨然是一个贵宾室,场外的嘶吼声一点都传不进屋内。伽墨知道这里的主人不喜欢吵闹。
一个佝偻的老头看着窗外的厮杀,他似乎格外入迷,并没有发现伽墨的到来。两个身材火辣的侍女陪伴两旁。伽墨也不急,站在后面慢慢地等着,房子里还有三个彪形大汉,看到他露出一个刻意的笑容。
竞技场上一个强壮的人在和一只巨兽厮杀。这种比斗是每天都会上演,现在这个还只是暖场节目,后面真正压轴的团队猎杀还没有出现。
缠斗了半天,男子一斧劈到了野兽的头上,坚硬的头骨把整把斧子从中折断,伽墨仿佛听到了斧柄断裂的咔嚓声。已经浑身是血的野兽一头撞在了那个人的肚子上。男人顿时如同破布袋飞了出去。野兽追扑到角斗士身上,张开獠牙咬了下去。一时间血肉横飞,观众席上响起了疯狂的欢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