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愣了一下,多尔衮便洒然一笑,再不多想此事了,他现在也顾不上去想这些。
快进议事厅时,多尔衮对门前的一个护卫投以问询的眼光,那护卫默默摇头,多尔衮之前派他专门负责打探国师的消息,见他如此样子,知道国师还没有下落,心里又是一紧。
大厅之中,众人已等候多时,见多尔衮迈步入厅,皆霍然起身施礼。
多尔衮挥手让众人免礼,自顾坐到居中的虎皮圈椅上,目光望向尼堪,见他颇有些沮丧的样子,心知行动看来是失败了,但还是挥手让尼堪汇报下情况,他却不知,尼堪的沮丧更多是来自适才听到了只言片语,他无论习武还是征战,都是诚意正心,最讨厌心口不一,人前人后不一之人,如今已对摄政王有了疏远嫌怨之心。但大敌当前,尼堪也顾不上太多,急急道:“摄政王、各位同袍,适才我按照摄政王的指令,带人去广宁门内搜捕,贼人已事先奔逃。只搜到他们落脚的店铺,乃是一个浙江商人的绸缎铺,如今已人去店空,前后几进院落,连个猫儿狗儿也无。”
厅中一片静谧。
多尔衮正要开声,只听外头一阵急促沉重的脚步声,一人说话“我来迟了”,接着大门口现出一人。
只见此人身穿华贵的银貂皮长袍,外披猩红色丝绒斗篷,头戴银貂皮风帽,顶饰硕大的夜明珠一颗,足蹬厚底银缎子短靴。往脸上看,三十多不到四十的样子,面色微微有些苍白,微微吊起的双眸睥睨群雄,直鼻薄唇,身形也不甚魁梧,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八旗闲散子弟,但却不知哪里多了三分煞气。
新家三兄弟不知此人是谁,却见满屋之人纷纷起身行礼,连多尔衮都在宝座上微微动了动,晓得来者必是京城中非比寻常的高官显贵,且他们仨眼神多毒,一眼就看出来人虽面色白里泛青,无甚康健颜色,身躯也不甚魁梧高大,但双目精华隐敛微透玉华,适才脚步声快而有力,语音虽在堂外,却如耳边轻语,此人显然是位内家工夫已臻化境之高手。
只听王邠如已抢先道出了他的名讳:“乌大人,就等你了。”
新家三兄弟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来人正是北京城内大名鼎鼎的九门提督乌尔撒。
他们听说,如今多尔衮揽权,多用正白镶白两旗的旧人,尤其是京城中重要之位置,但这乌尔撒却出身于正红旗的普通军户,不知哪里学来一身惊人技业,年纪轻轻便在军中屡立奇功。但他为人甚是孤高,不仅懒与同僚同袍厮混,就连官长也不放在眼里,是以虽军功惊人但升迁甚慢,直到他遇到豫亲王多铎。
二人虽地位悬殊,却不知怎么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很快便成了莫逆之交,闲来常作长夜之饮,战时便一帐对床而眠,二人之关系比多铎跟兄长多尔衮的关系,要好得太多了。
乌尔撒内外功惊人,又聪敏能干,大清军功最盛,多铎自然也对他大力提携,不出三年,乌尔撒就积功晋升为副将军。顺治二年,他随多尔衮渡江击溃偏安江南的大明弘光朝廷,又立奇功,回京后又作为多铎身边的红人,成为了卫护京城的前锋营大统领,这两年更是得到多尔衮和顺治皇帝的青睐,一路高升,坐上了九门提督的宝座,家里也扯上了皇亲,一时之间在京城内风头甚劲。
此人虽好华服美食,但不近女色,不赌不嫖不抽烟,俸禄富富有余,从不向他人伸手,大多时间都扑在九门提督衙门的工作上,虽眼高于顶,惹得很多人看他不顺眼,但却抓不到他的把柄,又不得不钦佩他的手段,更兼不敢得罪于他。此人虽是正二品的级别,但一品大员们见到他都不敢怠慢。
此人于公务之外,还有个爱好便是练武,因此虽官高眼高,但也愿意与王邠如、隗始惊等人结交,不愿意搭理文士腐儒。隗始惊人胖好吃,王邠如来自巴蜀,多尝西南美食,三人日常无事时,除了切磋武艺,还总在一起吃饭,京城里的名店大饭庄子都吃遍了,还常在家中设宴。有时甚至多铎都会欣然赴宴,不论官爵,不聊政事,只谈掌上艺,口中餐。
以他的身份技业,众人都觉得理所当然应列入满洲十大勇士之列,他却断然拒绝,并全力举荐好友王邠如列入十大勇士之末席,并称这是对汉人武林和八大世家的尊重,也是满汉一家之意。
自今年前些时候多铎死后,乌尔撒如丧考妣,性情更是孤冷,再不在家中设宴,多次上书欲将京城职务交予他人,自己亲率人马去追杀独孤家。只是一则他责任重大,二则尚无独孤家去向的消息,因此他只得按住性子继续在九门提督任上忙碌。
多尔衮见他面带煞气,眼有红丝,急忙挥手止住他的见礼,让他就座。
乌尔撒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张口便道:“摄政王,人手都派下去了,外城已差不多搜捕完了,目前尚无消息。只怕贼匪已潜入内城了。”
多尔衮皱眉:“内城并不大,可曾派人巡查了吗?”
“内城虽不大,但多是我八旗勋贵等居住,院落深邃,无人配合,末将已派人开始巡查,但进展不快。”说到此处,乌尔撒还瞥了眼关胤传。
关胤传知道,自己回京后第一件事便是以御前的名义,调集京城卫戍重兵,在皇城内外层层把守,如今看这乌尔撒的意思,显是觉得自己调动的兵力过多了,以至于他那边人手有些捉襟见肘。
多尔衮发话:“传我的口谕,着内城各宅各府一应人等,不管官阶爵位高低大小,都要全力配合拿贼,哪个胆敢阻挠,莫怪我多尔衮翻脸无情。”
乌尔撒躬身施礼,也没理其他人,急忙出去传令布置。
厅中多尔衮望着关胤传道:“大关你不必担心,贼人此次进京,应是冲我而来,紫禁城自当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