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隗始惊,似早已料到对手此举,吐气开声,双手猛回,杆棒霍的一收,从外往里横扫回来,竟不理对手剑招,兜着郑成功后脑就砸,一派两败俱伤之势。
郑成功心怀大志,如何愿意跟个胖子玩命,连人带马横趋如蟹,人也一个大低头,剑式改劈为刺,挑向对手左肋。
他的双手剑创始于中原武林,后来日本由此发展而出双手持的太刀,在明朝倭寇与海盗勾结,进犯我国海疆之时,不少倭寇持太刀横行,几刀之内便可力判生死,一度占据了上风。
其制胜诀窍之一,便是其长度制式,兼具长短兵器之长,出手飞快,变招迅捷,又是双手持握,力道强劲,所谓“短器难接,长器不捷”,在乍与普通长短兵器交手时都占据优势。
郑成功的双手剑也吸收此优势,又快又狠,跟隗始惊埋身近战,几个照面,已经杀得隗始惊冷汗直冒,只不过白魅堂主岂是好相与之人,三招过去便已变招,双手握在长杆的中段,手中长杆变成了四尺余的短棒,两头皆可攻击,临敌变化之快,也可谓难得。一时间二人以快打快,剑棒闪烁,斗得甚是精彩,也是难解难分。
第二个冲上的是李定国,他手中马槊早就瞄上了关胤传。他这次进京主要目的就是报父王张献忠之血仇,首要目标是叛将刘进忠,在柳如是的协助寻访下,他已确定其下落,上门挑战,十招之内,将其击杀,割下了首级;其次便是关胤传,毕竟张献忠便是直接死于此人箭下,他只恨当时清兵在西充凤凰山的统兵元帅豪格去年已被多尔衮逼死,让他不能亲手复仇。
哪知关胤传在隗始惊趋前之际便朝后急闪,去卫护多尔衮了。当李定国拍马冲到时,早有一匹大青马挡住他去路,马上一个紫袍瘦汉,坐在鞍桥上双目微眯,似已睡着,身形也不高大,感觉李定国一个冲锋,便会将他连人带马撞去一边。
可李定国乃是粗中有细之人,早看出拦路者乃名满天下的平西王吴三桂,登时不再似前一般的刚猛突进,反而略止马势,马槊在手里似拿不住一般,颤颤巍巍朝对手挑去。
鹰立如睡,虎行似病。
这两个一流统帅兼绝顶高手,照面之间,便都在松弛之中露出了最锋锐的杀机。
隗始惊座下内三外五八大堂主,除了内堂鸿字堂也是白魅第一堂的大堂主罗虎丞留守总堂,七人在此,除了袁博微受伤失去战力,其他六人此时看到柳如是和崔子产分外眼红,见他们身边只有三个年轻人,欺宋氏昆仲不在,六人一拥而上,想吃掉眼前这一伙。
而新家一众,本想投入清廷后此役立个大功,没想到第一战就遇到崔子健那样的硬手,丝毫便宜没占到,只能拿太行匪帮出火;第二战更加不堪了,竟被郑成功联合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打了个措手不及,还重伤了老八文襄,轻伤了新德非与新德与,弄得个灰头土脸。本以为本方强势骑兵一出,新家堡再难有立功机会,没想到对手突袭小队竟直奔多尔衮而来,新家堡又有了护驾杀敌的良机,岂有不个个争先的?除了文襄,连新德非和新德与都咬牙挥兵刃杀了出去,九个人依然保持住不错的队形,挡住了贺小朴和英俊青年以及一众骑兵。王邠如则悄悄跟住他们,还想再找贺小朴占些便宜,却被那英俊青年敌住。
黄宗羲带着曲明夷丰艮二人看出了便宜,三骑突进,直取多尔衮,如今多尔衮身前只剩下关胤传了,以三打二,胜面甚大。
眼看良机在握,已冲到关胤传身前十步了,却有一伙人斜刺中冲了出来,挡在了关胤传身前。
原来是适才隗始惊用啸声唤来的白魅堂外五堂的人马。
这伙人全是灰白色的袍子,只有一人例外。
这一伙适才为外五堂五位堂主率领,专在附近伏杀武林人士,后来便埋伏在林子边缘,听总堂堂主啸声召唤,便全杀出来救驾了,一个个显得气势汹汹,杀气腾腾。他们之前伏击武林人士,杀得甚是顺手,如今仗着人多势众,更没把眼前三个汉子放在眼里,人人拔脯亮相,都想的是怎么在摄政王面前好好表现。
丰艮呸了一声,眼看便要杀到关胤传和多尔衮跟前了,哪里冒出这么神头鬼脑的一帮货,暗道晦气,手上就发了狠了。他适才帮曲明夷挽马时,顺便弄了条枪,如今单手一举,就朝面前的一人劈头砸去,把枪当棍使了。
那人正是气字堂副堂主“铁鹰”路尽英,堂主袁博微如今重伤,他立功心切,冲在最前头,刚想好好表现,就听得一股巨大的劲风朝自己头上扫来。他生平从未见识过如此猛恶的兜头砸击,别无他法,只有滚鞍脱镫,从马上翻了下来,躲到了马肚子底下。
丰艮一撇嘴,反手横枪又是一扫,路尽英旁边是毕字堂副堂主“铜罗汉”吴偶僧,锃光瓦亮的脑壳比真和尚都干净,一看长枪扫来,自恃力大,抖擞精神,居然抡手中镔铁禅杖朝外磕挡。
只听当的一声,不得了,吴偶僧当场双手虎口流血,禅杖撒手,人也一个大栽葱从马上掉了下去。路尽英眼瞅着他摔在自己眼前,只是冷笑,心说你要知道学学我,就不至于这么现眼了。嘿,他居然觉得自己还不够现眼。
黄宗羲和曲明夷也双双出手,冲入人群中,黄宗羲使一杆沙场上捡的长柄开山斧,打起仗来居然甚是威猛,浑不似底下文质彬彬的样子。曲明夷则是用他所佩戴的弛弓作为武器,单手持握,又像鞭又像锏,有时还有刺、挑的用法。三人眼看多尔衮已近在咫尺,急于破阵去刺杀他,偏偏被白魅堂七位副堂主和几十个堂众的人群挡住,只有全力尽快冲杀出去,当下宛若三只猛虎冲入了狼群,当者披靡,基本无人可以跟他们对上一招,都是一个照面便败下阵来,只是有吴偶僧的前车之鉴,再无人敢与他们三人力拼,都是游斗,毕竟人多,一时间,三人也难冲出重围。
关胤传眼见白魅堂这伙人虽围住了黄曲丰三人,但实在不是对方对手,被冲得七零八乱,再不出手,只怕对方就算耽搁工夫,依然可以破阵而出,遂回身以目光请示,得到多尔衮点头示意,他便放马冲入人群,有他这个级别的高手坐镇指挥并亲自出手,总算是拖住了三人的冲击。
多尔衮长长出了口气,他实在没想到局势竟发展到如今局面。
他指挥扫平了山西姜瓖叛乱之后,便有了一种天下大局已定的感觉,起码可以喘口气了,心腹之患已消,南方那些边疆的叛乱,可以让汉人的降将们去发挥发挥了,他们就算犹有二心,也不过占据些边角之地,是难以逐鹿中原,争霸天下的。但刚喘了口气,就传来了弟弟多铎被刺的消息,当时真是一缸冰水兜头浇下之感,先是冰透了,然后又火炸了,只想扫荡那些不听话的武林人士,而偏生机会就来了。
自己识破了黄宗羲的诈伤行刺之计,还定下了五计,要将叛逆的武人一网打尽。前期外围的剿杀还算顺利,但事到如今,“近攻”、“箭攻铳攻”、“车轮攻”、“炮攻”、“群攻”这五计全未奏效,如今情势竟发展成对方小队对自己开始了斩首行动,自己还多少有了三分紧张,想到此处,多尔衮真是啼笑皆非。
我一生戎马,自居庙算无双、近战无双,现在居然就在京城左近,被几个汉人弄得灰头土脸,提心吊胆,此情景若在本趟启程前有人提起,自己定要笑他是痴人呓语,可如今就发生在眼前了。
老鹰再敏锐,也会有狡猾的兔子的,这算不了甚么。只是拱极城援军至今未至,不知是何缘故?自己不算甚么,京城的安危可不容有失啊。
多尔衮尽在那里想着自己的心事,忽然心头如遭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