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堪微微皱眉,暗道这拱极城兵马的军容军貌还好,但军装军刃怎么这么杂乱,那么多军饷都干甚么去了,打完眼前这一仗,倒要找机会跟九门提督提上一提。
激战在即,也不容他多想了,随着马蹄翻飞,他很快就连李定国和佟图远的面容都看得一清二楚了,他自恃身份,也知道佟图远不会领情,也不帮手,直接催马第一个冲过二人的战团,朝对方的步兵阵冲去,几乎在此同时,对面一个绿营的骑兵,身上连片甲都无,手上居然拿得不是长兵器,而是一对镔铁短鞭,大大咧咧地冲了个第一,也已将将赶到对手身后。
尼堪冷笑暗想,拱极城一个没有品级的骑兵,都要跟自己抢功吗?我倒要看看,你除了马跑得快,还有何本事。想到此处,他人在马上长身朝前探去,单手持刀尾,全是腕上发力,八尺长刀从己方两名骑兵中间闪过,直取对面一名步兵的头颅,以他的刀沉力猛马快,必然牢占首功,他已经想好对手玄帽下大好头颅被劈开之惨状,连下一刀横扫另一步兵都已想好了。
刀确实快,快到那一刻,似乎风已藏,雪已住,厮杀都已停,天地之间一片静谧,只有那刀光在闪动。
但一声爆雷般的动静,一股巨大的力量震荡空间,尼堪大吃一惊之下,自己的大刀居然停在了半空中。对面拱极城那个使双鞭的骑兵居然并未袭击二人中间的玄衣步兵,而是双鞭十字插花架在一起,硬挡住了自己的刀。
尼堪震惊之下,还来不及反应,那人双鞭往前一推,将他的大刀卸开,然后一个漂亮的白鹤亮翅,双鞭一分,朝尼堪身边那两个清兵扫去。只听一声硬碰硬的兵刃交击声,接着是一声惨叫,落马的扑通声、然后是更短促的一声惨叫。
原来是一个清兵用手中钉矛去架铁鞭,结果对手铁鞭在他矛头一滚,便将他的长矛荡开,顺势一鞭击中他的右肩,直接将他扫下马去。这清兵实在不愧八旗精锐,如此负伤落马,还想挺腰起身,早被对面步兵一木盾砸在头上,将头盔敲掉,人也砸晕,接着对手一刀就割下了他的首级。
尼堪又惊又怒,没想到自己心中的拱极城援军,竟然是对手的援军。他来不及想为何如此了,狂吼一声,象鼻偃月刀手中一横,便朝那使双鞭的横斩过去。
与此同时,尼堪身后的骑兵也都被打了个冷不防,尤其是朝对手右翼平行展开的百人队,都是想的跟援军前后夹击,哪里想到“援军”确实出手了,可目标是自己,一时间马蹶人翻,伤亡惨重。
店前的郑成功此时吁了一口气,平静地朝身边的黄宗羲道:“南雷先生,现下该看咱们的了。”黄宗羲见郑家骑兵及时赶到,还伪装成拱极城人马,打了对方一个大大的突袭,早已喜形于色了,如今听到此话,连连点头,随他一起翻身上马。
峨眉掌门贺小朴眼中一直有种淡淡悒色,如今看到轻骑兵的到来,方始展颜,也不多说话,急急地跳上马背。柳如是也同她一般。
丰艮一摊手,道:“你们几位要么骑马来的,要么坐马车来的,都有坐骑,我虽然也是骑胖花马而来,但我这兄弟可是老老实实腿儿着来的,如何是好?”
黄宗羲哈哈一笑:“有本事就抢匹马来骑,这又何难?”
“好个大儒,教我作贼,看来我这丰先生还得重操旧业。”丰艮嬉皮笑脸地,不忘了挤兑下曲明夷,“只是这位官差,我帮你抢马,你可别抓我。”
曲明夷理也不理他,已经展动身形,跟着郑、黄、贺、柳四人的坐骑朝前冲去了,丰艮唉了一声,只得上马跟上,没跑多远还真挽住了一匹失去主人的战马,交给了曲明夷,曲明夷连个谢字也没有,就上马飞驰了。
另一边崔子产大手一挥,带着崔玉衿和凤氏兄弟也跟上了。
高沧侯急得连声叫吴老泉,大家快去店中牵马,也要跟上,吴老泉暗中给余大鹏使个眼色,让他慢些牵马,他已经看出来了,郑成功和黄宗羲此时跨马冲出,目标根本不是眼前的战团,而是对面的大清摄政王多尔衮。
如果说眼前这支北边来的骑兵是一次神兵天降的突袭的话,如今郑黄等人的小部队,更是一次突袭,是一次斩首突袭。
吴老泉既知端的,虽然心中颇为激赏他们的行动,但毕竟黄山派和鼎元丰镖局并未像武夷派和点苍派那样公开反清,自己留在小师叔身边主要是为了护他周全,而不是跟着他杀官造反啊。
是以虽然高沧侯连声催促,他们这一行三人三骑,还是远远落在后头。
而龙门宋氏昆仲则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早已在茫茫风雪中消失了影踪。
就在郑成功等人打马冲过李赤心身边时,李赤心也再施展出了灞桥柳家的七杀之一:“红杏枝头春意闹”,一道红光猛可从他袖中闪出,在白雪之间如同一蓬热血,洒向了身前一名清将。
这七杀其实是七种凌厉的火器,火药中还暗藏毒药,出手分为七种颜色,乃是分别用不同颜色的毒药所致,如今这一记“红杏枝头春意闹”便是在火药里掺杂了鹤顶红和朱砂。
这七杀火器与明清使用的佛朗机炮和子母铳颇有几分相似,只不过灞桥柳氏自南宋时已创出此火器,一直视为独门大杀器,自然不肯外传,是以只有柳家和极少数柳家门人,懂得此法。
七杀跟佛朗机炮相同之处,乃是都以一物为母铳炮体,施用之际,再将子炮填入,将其中的火药击发出去;不同之处,是佛朗机要在子铳火门填火药,再引燃击射,而七杀都是靠施展者的内家真炁催动子铳。也正因如此,七杀的威力比佛朗机炮有所下降,但可以提前装好子铳,连续几次击发。
李来亨学艺不精,因此必须用暗藏机括的母铳,也就是大葫芦才能施展出一记七杀,而因他内功不够深厚,反被耿仲明信手破去。而李赤心则只需袖中暗藏小小钢管,填上毒药火器的子铳,大袖一振便可发射,威力比李来亨大的多了,出手便要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