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慢不是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她觉得 这位容姑娘瞧着有几分像陆宝宝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总是跟陆小孩在一处看星星看月亮,所以导致这两人还没成婚,就已经有了夫妻相。
说实话 季慢长大后虽没见过那陆小孩,但对他的印象却不怎么好,毕竟外头那些关于这位太子爷的传闻实在是不忍直视。容姑娘这般才色双绝的姑娘配那太子爷确是有些可惜了。
不过人家郎有情妾有意的 她一个外边人也说不上什么话。
这几日里,季慢跟这位“容姑娘”相处的日子很是和谐。这容姑娘不说话时,意外是个十分安静的人 常常自己靠在榻上看书,根本就不用她多操心。
季慢偶时看到“容榕”读的书,那些书 多是些艰涩难懂的难寻孤本,就算是性子温吞如季慢这样的人,都不会费尽心力去看。就算是费尽心力看了 也看不懂。
这时候,季慢便深刻觉出自己与这位“容姑娘”的差距在哪里了。果然不愧是要做一国之母的女人,跟她们这些咸鱼果真不一样。
这位“容姑娘”还十分注重隐私 在第一夜看到穿着小衣站在木施前换衣的季慢后,第二日便火速自个儿从外头寻了块帷布将屋子一分为二。把床榻遮的严严实实的密不透风。
对此,季慢并没有什么意见 反而更自在了些。
“姑娘 用膳了。”红叶提着食盒进来 趁陆小孩和季慢不注意 朝他偷偷翻了个白眼。
红叶这几日瞧这位容姑娘哪里都不舒服,但碍于季慢的情面,也不敢做些什么,只每日里用眼神盯着那位容姑娘瞧。不过就算是瞧,红叶也只敢偷偷的瞧,偷偷的瞪,不敢胡来,
毕竟这位容姑娘实在是太有气场了。一个眼神杀就能把红叶唬的腿软。
季慢放下手里绣了一半的腰带,招呼陆小孩来用午膳。
陆小孩的视线往那绣篓子里一扫,装作不在意的道:“那腰带是给谁的?”
季慢顺着陆小孩的视线转头看一眼,道:“是要给父亲的。”
两人一块入座,陆小孩手执玉箸,挑了一块腌萝卜入口。喜吃肉食的他在这庙里吃了好几日的素,嘴里都快淡出鸟味了。
陆小孩微蹙眉,咽下那腌萝卜,却还不忘调侃季慢,语气轻柔不少,甚至带上了几分暧昧,“我还当是慢慢要送给自己的情郎呢?”
季慢抿唇,攥着玉箸的手一紧,略显尴尬道:“盼盼说笑了。”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要,幸好只是在闺中两人闲谈,不然若是传了出去,就算是子虚乌有,就怕三人成虎,季慢难免会因此而有损名节。
陆小孩双眸微眯,也跟着笑,却不接季慢的话,只继续接住自己的话头,“譬如那名震皇城的第一才子,宋子才。倒是与慢慢的才女名声颇为相配呢。”
季慢一听到“宋子才”三字,脸色微变,竟透出几分少女的羞涩。
少女谁人不怀春,季慢作为一个花季少女,自然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宋子才是个才子,年纪轻轻,才华横溢,迷弟迷妹无数。季慢的闺房内收藏着他数本书籍,几乎只要是那宋子才刚刚出书,这边季慢就会让红叶去买回来。
季慢对宋子才的才华确实倾暮,但她也知道,像宋子才这样的男子,日后必定是人中龙凤,便是公主都娶得,哪里会看上她一个小小的首辅女儿。
陆小孩眼看季慢微红了面颊,就跟一颗熟透了的桃子似得香甜美味。但这却是因为另外一个男人。
他暗眯起眼,捏着玉箸的手微微使劲,那玉箸就被按下去一个小小的坑,不明显,只是筷子稍稍歪斜了几分。
放下手里的玉箸,陆小孩偏头,撑着下颚,笑盈盈道:“慢慢可能不知,这宋子才如今也正在这皇庙里头呢。”
“真的吗?”季慢一改那副温吞模样,满脸的惊喜。
“自然是真的,我做什么骗你呢。”陆小孩起身,朝季慢伸出手道:“走,我带你去瞧瞧。”
季慢仰头看着陆小孩的脸上尚带兴奋,却面露犹豫。
陆小孩慢条斯理的收回手,微微俯身,弯腰看向季慢,“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慢慢你整日里拿着那些诗稿看,就不想看看这宋子才是何模样?”
季慢自然是心动的,但她天生性子如此,做事犹豫不决,常常因此将脾气火爆的母亲气得跳脚。
“来,我先给你上个妆。”陆小孩也不等季慢细细抉择,直接一把握住她的腕子,直接就将她从实木圆凳上拉了起来。
这位容姑娘的力气一向很大,季慢纤细的身子被她一拽,从实木圆凳上起来,飘飘然的放到了梳妆台前。
“我自觉那些喜作诗弄画的公子都喜欢清雅女子,慢慢长的干净好看,稍稍抹点口脂便好了。”说完,陆小孩伸手,从梳妆台上拿起季慢的口脂盒子,用指尖抹了一点口脂,细细的捻在指尖,然后替季慢抹到唇上。
虽是被女子夸了好看,但季慢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季慢被陆小孩抬着白皙下颚,微微仰头露出那张白净温雅的面容。浅粉的唇被点上檀香色口脂,细细的顺着唇线蔓延。
陆小孩自小练武,即使他的手看着光洁白皙,胜似女人,但上头依旧覆着一层薄薄的细茧,摩挲着季慢的唇,带着微微的酥麻感。
季慢略一偏头,躲过陆小孩的手,香腮上粉晕未消,说话时嗓子竟带上了几分旎侬软语的意思,“盼盼,我觉得这样便好了。”
“是嘛。”陆小孩轻笑一声,也不擦手,直接就将指尖残留的口脂抹到了自己的唇上。
这位“容榕姑娘”的长相很具有侵略性,跟季慢站在一处就是两个极端。而偏季慢妆容素雅,衣着清幽,“容榕姑娘”却浓妆艳抹,又穿了一件大红大紫的长裙大衫。
“放心,我来衬托你。”陆小孩安慰似得拍了拍季慢的肩膀。
季慢上下打量陆小孩一圈,顿觉自己被衬得清汤寡水的黯然失色。不过好在,她不是会计较这些的人。
有些东西,得之她幸,失之她命。
当季慢跟着陆小孩寻到那宋子才的时候,已是晚间掌灯时分。
幽长的房廊内,那位宋才子正撑着一柄油纸伞蹲在角落,也不知道在碎碎念些什么。
季慢犹豫着矜持,不敢上前。清秀面容上满是压抑的兴奋。
陆小孩看一眼季慢,轻勾唇,径直走到房廊前,在离那宋子才三步远的地方停住,然后声音娇柔的开口道:“公子在做什么?”
宋子才被吓了一跳,赶紧撑着油纸伞站起来,借着月色,他看到面前的女子,姿貌艳丽,容态端庄,盈盈立在那里,犹如从深山老林里窜出来的狐狸精。
不,他现在就在深山老林里,说不定眼前这女子就是狐狸精所变。
宋子才直愣愣的盯着陆小孩,眼都不眨一下。若这女子真是狐狸精,便是要他的命,他也是舍得的。
“公子在瞧什么?”陆小孩落落大方的站在那里任由宋子才打量。
宋子才慌张回神,赶紧拱手行礼,“是在下唐突了。”说完,他微微侧身,让出身后的一株白花,面露羞赧道:“听说今夜要落雨,我怕这花被打折了,赶紧取了伞来。”
陆小孩掩唇轻笑,“公子真是有趣。”
女子一笑,众物黯然失色。宋子才看的神色痴然,他赶紧从房廊内走出来,正想跟美人好好的说说话,但刚刚步下石阶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位姑娘……长得着实有些高壮了啊……
身着瑰艳女装的陆小孩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的宋子才,脸上笑意更甚,“公子可能不识得我,但我却识得公子。毕竟才动皇城的皇城第一才子宋子才,可是多少女子的闺中梦郎。”
陆小孩说这话时,不着痕迹的往季慢躲藏的方向看了一眼。
而宋子才听到陆小孩这话,当即便涨红了一张脸,连连摆手。这位美人不仅人长得高挑艳丽,说话也这般放浪直接。
他喜欢,嘿嘿嘿。
宋子才是个才子不错,但他却偏生喜爱花柳之地,最喜美人。平日里作诗弄画,定要美人相伴才有意境。
“月上柳梢,人约黄昏,不知姑娘可否有兴致与在下同游?”宋子才微微上前一步,他比陆小孩矮了半个头,再加上陆小孩头上顶着的那个华贵发髻,他便是硬生生的被压矮了一个头。
但宋子才看着陆小孩那张艳媚妖异的脸,却只觉心神激荡,根本就不在乎这一点点的缺陷。
长成这样的美人就算是身高两米,他都认了。
宋子才的才名在外,常有女子投怀送抱,他皆是来者不拒,好聚好散。故此,当陆小孩前来搭讪时,宋子才便已知道这位美人的意图,恐也是想与他共度春宵。
宋子才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陆小孩浑不在意的抿唇轻笑,朝着季慢的方向招了招手。
季慢虽未露面,但离得近,自然听到了宋子才方才的那番话,心中的美好男神形象瞬时破灭。
“这位是季姑娘,首辅季莘之女。”牵住季慢的手捏在掌心,不着痕迹的微微揉搓一番,陆小孩转头看向一脸呆滞神色的宋子才,继续道:“我是荣国公府的嫡长女,容榕。”
宋子才虽是个有名的才子,但出生不好,家里虽有钱财,但在皇城内其实并没有什么地位。
故此,像季慢和“容榕”这样的高门贵女,平时自然是碰不到的。
宋子才赶紧一敛脸上的呆滞表情,毕恭毕敬的给陆小孩和季慢行礼,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若非方才躲在暗处听到了这位宋才子跟“容姑娘”说的话,季慢还真是要被他的外表所蒙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