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不要脸 又偷拿我的胭脂水粉。”青绸马车内 坐着一位刚刚及笄的小姑娘 脸上未褪婴儿肥 一双眼又大又圆,肌肤白细,眉目如黛,若是再长一两年 必会成为名动皇城的大美人。
此刻这位小美人正娇声娇气的指责着身旁的人。若是旁的人被如此娇软指责,怕是立刻便会软了心肠,任由其吩咐。但奈何,那位却是个铁石心肠的。
“你那么多胭脂水粉,我用些怎么了?”坐在小美人身边的是个身穿绛紫色长裙的大美人。云鬓花颜 金簪步摇,手里摇着一柄美人扇 身段高挑,眉目清远。他的身子斜斜倚靠在身后覆着竹面的靠枕上 姿态闲适慵懒 扎着紫纱的修长脖颈微抬 肌肤白皙 青丝微垂。
陆宝宝鼓起脸,用力的撇开头。
哥哥最坏了。
陆小孩慢条斯理的摇着手里的美人扇 细细欣赏上头绘制着的白衣美人。
白衣美人无脸 手执素梅立于山石间 身段纤细窈窕 纤腰堪堪一折,衣袂飘飘,如仙如画。
“这是慢慢姐姐送我的扇子。”陆宝宝眼尖的看到那柄美人扇,当即便要抢过来。
陆小孩抬手往上一举,躲过陆宝宝的手,挑眉道:“慢慢姐姐,慢慢姐姐,你这一日日的都将你的慢慢姐姐挂在嘴上,哪里还有我这个亲哥哥的半分余地。”
“大坏蛋,你怎么能跟慢慢姐姐比。”陆宝宝噘起嘴,声音软绵绵道:“慢慢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哦”陆小孩拖长了音,手里的美人扇摇的“呼哧”作响,“既然你的慢慢姐姐那么好,那你便再去要柄美人扇呗。”
说完,陆小孩仰头一靠,搭着一双大长腿,大刺刺的挎着腿闭上了眼,开始假寐。
陆宝宝气红了脸,但碍于身边没有母后和父皇撑腰,还真的不能将她这个作恶多端的亲哥哥如何。
明明是当朝太子,身份尊贵,偏偏活得跟个泼皮无赖似得,还爱腻上偷盗她的女装和首饰,自个儿前些日子刚刚得的一匹蜀锦,便被她这个太子哥哥拿了去做小裙裙了。
按照陆小孩那身量,做出来的小裙裙都是七米摆的,而现在的陆宝宝还穿五米摆的小裙裙。就算是将那些裙裙偷了来,自己也不能穿。
陆宝宝一脸惆怅的撑着下颚靠在案上,声音嗡嗡道:“臭哥哥,坏哥哥,天底下第一大坏蛋。”
陆小孩翘着二郎腿,也不管陆宝宝的嘟囔,只慢条斯理的端起香茗轻嘬一口,神态闲适的岔开话题道:“娇娇儿怎么突然要咱们去皇庙祈什么福,上什么香了?”
“三叔父正在边境打仗,母后说要让我去给三叔父祈福。”陆宝宝一本正经的道。
陆宝宝嘴里的三叔父,就是英国公府三房的小公子,那位醉心于武学,三十好几,却还尚未娶妻,将自家亲娘急的脑袋都要秃了的战场拼命三郎,第一霸将,陆雕厚。
陆小孩睁开眼,那双跟陆重行如出一辙的漆黑暗眸轻动。
抹着蔻色指甲油的修长手指转着手里的白玉茶碗,陆小孩勾唇轻笑一声,艳媚十足,“那个蠢货,只会蛮打。”
陆宝宝继续道:“干爹也去了。”
陆宝宝嘴里的干爹就是季莘,季慢的亲生父亲。陆雕厚虽是个勇将,但奈何更偏向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故此今次出征,季莘这个智囊是跟着一道去的。
听陆宝宝提到季莘,陆小孩双眸轻动,等着陆宝宝后头的那些话。
果然,原本还趴在案上一副无精打采模样的陆宝宝登时双眸熠熠,双手合十道:“干爹现在也在边境,此次祈福,慢慢姐姐一定也会来的。”说完,陆宝宝嫌弃的看一眼自家亲哥。
“你不能欺负慢慢姐姐,不然我就告诉母后和父皇,用板子打你。”
听着自家妹妹软绵绵的威胁声,陆小孩半点没将其放在心上,只道:“谁会跟那个胆小鬼过不去。”
“不许你说慢慢姐姐的坏话。”陆宝宝瞬时便鼓起了脸。
陆小孩不置可否的轻嗤一声,扭过了头。
青绸马车辘辘驶向皇庙,停于院内。
陆宝宝率先下马车,蹦蹦跳跳的活泼非常。陆小孩提裙,姿态优雅的踩着马凳下来,目光在院内逡巡一圈,最后落到一个白衣女子的身上。
那女子身段窈窕纤细,青丝挽起,露出一截纤细脖颈,整个人透着一股难掩的温柔气质,颇肖似她那位无时无刻不在笑着的父亲。只是却没有季莘的内奸,反而透着股骨子里的温软。
白白净净、清凌凌的一个美人,一看便是大家贵族中教养出来的大家闺秀。
这是一种初见时惊艳,再见却越看越好看的类型。
但陆小孩对这样古板的女人却是不甚感兴趣,他撇开头,站在陆宝宝身后,慢条斯理的转了转手里的美人扇,然后拖曳着宽袖遥遥走远。
“慢慢姐姐。”陆宝宝兴奋的冲过去,一把挽住季慢的胳膊。
季慢用帕子替她擦了擦额上的细汗,温柔笑道:“赶了这么久的路,累了吧,先进我的屋子歇息半刻。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红豆糕。”
刚过立夏,天气还未完全转热,但若是动的厉害了,也难免惹出一身香汗来。
陆宝宝擦了汗,开心的跟着季慢进了她的屋子。
这座皇庙很大,原本像陆小孩和陆宝宝这类身份尊贵的贵客上山进庙是要封寺的,但因着两人是微服前来,并未声张,故此皇庙依旧如往常般运作。只是暗里多了十几位不露头脸、踪迹的暗卫。
季慢比陆宝宝和陆小孩先到,她的屋子在院子东厢内,里头布置的清幽雅静,简简单单的置着些琴棋书画和平日里的洗漱用物,十分符合她才动皇城的才女名声。
“若非哥哥非要跟我一道来,耽误那么些时辰,我早就到了。”陆宝宝一边咬着香软软的红豆糕,一边抱怨。
听到陆宝宝的话,季慢下意识紧了紧手里的茶碗。原本温和的面色微有些发白。
对于这位赖名在外,不学无术的太子爷,季慢素有耳闻。她虽与陆宝宝亲近,但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小时几面,长大后并未真正见过那位所谓的太子爷,便是有,也只是远远瞧见个身影,然后仓皇而逃。
那位太子爷不屑于她的古板,她也对这位太子爷心存惧意,有心躲避。故此两人在这十几年内,见面的次数真真是屈指可数。
两人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陆宝宝。
陆宝宝时常在季慢面前说陆小孩的坏话,然后在陆小孩面前说自家的慢慢姐姐对她有多好,并时时刻刻的告诫陆小孩,不能欺负慢慢姐姐。
对此,陆小孩嗤之以鼻孔。这位季慢慢姑娘怕是连他的脸都不认识,他怎么去欺负人家。
“慢慢姐姐,你别怕,哥哥他只呆几日便会走了。他最不喜欢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肯定呆不长的。”
季慢勉强露出一个笑脸,柔声道:“我不怕。”
其实季慢是怕的,她也是故意躲着这位太子爷的。
因为她清楚的记得小时那一日,这位尚是小少年的太子爷在自己面前举剑杀人的场景。
那血淌湿了她的小绣鞋,染红了她的小裙裾。直到如今,季慢有时还会做噩梦。
人还没剑高的小少年,举着剑,面色阴冷至极。
季慢用力攥紧手里的茶碗。茶水的热度透过薄薄的茶碗穿透过来,让她心内稍许安稳。
就连陆宝宝都看出来自己颇有些惧怕这位太子爷,季慢觉得自己恐怕是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将这位太子爷给得罪了。不过幸好,她与这位太子爷的联系也仅限于此了。
“慢慢姐姐,我听说这里后山有片西瓜地,里头的西瓜用山泉浇灌,精心侍弄,每日里听着佛经,比别的西瓜都多几分慧根呢。这样的西瓜,肯定也比别的西瓜更甜。”
听着陆宝宝的童言稚语,季慢忍不住笑了。
“那咱们用过午膳便去瞧瞧。看这有了慧根的西瓜到底跟那平常的西瓜有什么不同。”
“嗯。”陆宝宝甜甜的笑了,挨着季慢的胳膊撒娇,“慢慢姐姐,我晚间跟你一道睡,好不好?”
“好。”季慢柔声答应。
陆宝宝笑的愈发开心畅快。
用过午膳,陆宝宝便迫不及待的拉着季慢去了后山摘西瓜。
季慢原以为只是一块小小的西瓜地,却没想到那漫山遍野竟全是西瓜,成片成片的疯长,当真像是有了慧根般的魔性。不过由此可见,这西瓜应当是野生的。
“慢慢姐姐,你往这处走,我往那处走,咱们只许摘一个西瓜,摘完了比比谁的瓜更大。”陆宝宝兴奋的提议。
“好。”季慢依旧是那副慢吞吞的温柔模样,不管陆宝宝说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皆是温柔点头。
两人一个往南,一个往北,顺着西瓜地往前去。
大片西瓜地在山上蔓延,瓜藤交错,绿油油的一片。季慢小心翼翼的避开那藤蔓,也没真的要跟陆宝宝比,只想着过会子随便抱个西瓜回去也就算了。
后山景色宜人,今日天气又不错,季慢颇喜山水诗意,忍不住的便驻足欣赏起来。
突然,她感觉脚下一软,只见一团白绒绒的东西顺着她的裙裾滑了过去。
兔子?这西瓜地里居然会有兔子?
季慢起了兴致,提裙追着那兔子跑了几步。
兔子蹦蹦跳跳,走走停停,根本就不将身后的季慢放在眼里。季慢也不是真的要去抓它,只是突然起兴,追了几步而已。
兔子停在一处西瓜前,耸着长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