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吃过午膳,无所事事地在府里转悠了大半天,黑夜又悄无声息地到来了。
“怎么不见佩丝在?”
棠梓自己用布巾擦拭着头发,看着佩环弯腰忙碌地铺着床褥。
佩环动作一滞,忙回声说道:“佩丝到了晚间,说是身体不舒服,早早地就睡下了。”
棠梓哦了一声倒也没有多想,见佩环竟把厚厚的床褥都给她铺上了,忙阻止道:“佩环你怎么把棉被都搬出来了,这么热的天,铺这个,盖这个,我会受不了的。”
平日里,睡着凉席,床下还放着冰盆她才睡得安稳,如今这天气,都给她铺上厚被子了,这可如何得了。
“这是夫人差人送来的,说是入秋了,不能再随着小姐胡来,再睡竹席,再用着冰块。”
“你说是谁让送过来的?娘亲让人送过来的?”棠梓惊讶道。
不是,她这都要远嫁了啊,她娘亲不该是什么好的都紧着她用吗,百求必应的吗,怎么能这样啊。
“夫人说这与冬日里用得不同,让小姐先用着,到时候就知道有什么不同了。”
“好,连冰块都给我撤下了,我要是睡不好,你可要和我一块儿去偷冰块。”
“好,小姐要去,奴婢就跟着。”
府里每日哪个院子里要用多少冰块都是有定数的,晚间要用的话,早就挑好了时辰送过来,过了时辰,冰窖就上了锁了,没有钥匙可是进不去了。
不过小姐要是想去,哪怕是明知取不到,她也会跟着一块儿去的。
棠梓翻身上了床塌,盖上被子,惊奇地发现手下的被子看起来厚,但捏起来也就薄薄的一层,且入手冰凉丝滑,竟也隐隐地感觉晚间盖这个倒不会闷热。
“好了,你也下去休息吧,有事的话我再唤你过来。”棠梓抬头对着佩环吩咐道。
“好。”佩环看着小姐摸着手中的锦被,脸含满意,心道:果然,夫人送过来的都是小姐喜欢的。
哪能不喜欢呢,冬暖夏凉的蚕丝被都送了过来,阖府就这两床还都给棠梓送了过来。
长公主府。
“你们今日来得倒也凑巧,再早来几个时辰,怕是还寻不到我人呢。”
梨倾笑着看着梨音和棠梓道。
“怎么这么说,你平日里也不出门,难道也有宴会要赴?”
棠梓捧着手里的茶,新奇地问道。
“你呀,怕是还不知道呢,昨日晋宁候世子送了帖子过来,邀她去寺庙上香。”
梨音把手中的茶盏放在眼前的小塌上,瞥了春风满面的梨倾一眼,回着棠梓。
“怕不是晋宁候世子以自己名义下的帖子吧。”
“这倒是,是她未来的小姑子下的帖子,好让她和自己哥哥相会呢。”
“你们俩尽打趣我,可快好好说话。”
梨倾看着她俩眉来眼去,你一句我一句的,忙出声打断她们的调侃。
“我看梨音姐姐今天身子似是有些不爽利,不知怎么回事儿?”
棠梓那你忙点头又回头对着梨音问道。
“唉,还不是那檀……算了别提我了,我听说皇上宣了圣旨,让你和亲越国,这可是真?”
梨倾和梨音知道,既然外边都这样传了,那肯定是真的了,但还是想听棠梓亲口确认。
“是这样的,你们都不知道,那天我本来是打算来公主府的,没想到啊还没出院们呢,前院就有人来报,说让出去接圣旨。”
“就是没想到那赐婚圣旨早就在我爹手里了,只差宣读了,想想我二哥那想打人的表情就是好笑,我爹这几天都被我二哥闹腾得不行。”
棠梓频频点头笑着对她们说。
哪怕棠梓是笑着说的,梨倾和梨音都当她是把苦楚往心里藏,不想让她们担心而已。
“我也不知道我父皇会这样做,事先也都没告诉过我们几个,小梓你……”
梨倾连忙出身宽慰道。
棠梓这才发觉她们二人脸色不对,眼神里都含着满满的怜惜,连连摆手道:“不是,你们千万别误会了,我可没有不愿意,我二哥虽是刚知道时不愿意,但这几日都在说,可亏我是要远嫁的了,这齐国里的好人家他们都挑了个遍,就没遇到几个能镇住我的。”
棠梓又握了一杯刚沏满的茶,复又说道“你们还别说,我倒也是这样认为的,待在齐国这么多年都没遇到几个心仪的人,说不定去越国就遇到了。”
梨音:啊摔!你不会是忘了你是要嫁给端阳王的人了吧,就算是遇到心仪的人,你也只能是端阳王的人啊!
梨倾:棠梓好厉害,还想要好几个心仪的人。
棠梓见她们面面相觑,还不知晓为何,又伤感道:“这样以来,我远嫁走了,你们这都要接二连三地嫁人了,往后再见也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梨音忙安慰道:“就算嫁人了,我们这也都能过去看你的,用不着伤心。”
梨倾也道:“是这个理,左右晋宁候世子和我家那个都在边关有职务,想去看你,还不简单。”
“那就好,这样一来,我们倒也不算是天涯海角,各占一方了。”
棠梓笑呵呵地回道,先前的悲伤忧郁气氛也被打散,几个人又笑着闹成一团。
丞相府。
“知道你今日一早就去了公主府,都这么晚了,还过来给我请安做甚?”苍老却不失活力的声音响起。
棠梓却有些尴尬,她还真不是来给祖母请安的,就是想着天色已晚,祖母她老人家该睡下了,想来摘几枝杏花回去插在房中。
没想到,这刚转过院中的正厅,就见她祖母在亭子里端坐着。
鄢嬷嬷听到这话忙起身伏在老夫人的耳边细细私语。
“行吧,行吧,就知道你心中没我这老婆子,快去快回。”老夫人听鄢嬷嬷说清孙女儿来意后,忙抬手摆道。
“是,祖母,祖母也早些休息,孙女儿明日来给祖母请安。”棠梓如蒙大赦,忙俯身乖巧说道。
待棠梓独自一人走到黑乎乎的后院,却发现自己没有叫上佩环,也没带着灯笼,着实是个错误的决定,可来都来了,只能硬着头皮往院内走去。
却见杏花树上稳稳地挂着一只灯笼,刚好照亮杏花树下的周围事物,想必是哪个丫鬟或是小厮不小心遗漏下来的。
棠梓移步过去,盯着头顶上高高的树枝暗暗发愁,这没有梯子,大半夜的让她爬上去,她也不敢啊。
棠梓左思右想不得其法,只能在树下急得转圈圈。
“你这是做什么?这树旁边难不成还有机关非得左三圈右三圈才能破解不成?”
一道如山泉水般清冽悦耳的男声自墙边传来。
棠梓一惊,连连往后移动脚步,这后院怎么会有个男人,还是个说话声音这么好听的男人。
“你是何人,怎又出现在我府中后院?”棠梓心中慌乱可话语中却满满的镇静。
男人没有回她,手中似是拿着东西般慢慢朝她靠近,正在棠梓要看清他的长相时,灯笼里的烛火光亮却“嗤”的一声突然变弱,还不待棠梓反应过来,来人又回了墙边黑暗处,看不清神色。
“灯笼留给你,回去时注意看路。”
男人语气低沉地说道,说完转身翻出了院子。
等到棠梓再也听不到声响,忙拍着胸口暗暗喘气,抬头去看眼前的灯笼时,恰巧看到了几枝折好的坠满了杏花花苞的细长枝条搭在灯笼上。
“还算是个体贴人。”棠梓撇了撇嘴,取下花枝搂在怀里,打着灯笼沿着来时的路慢慢走回去。
墙角边上赫然蹲着一个身影,看着那娇小一团的人小心翼翼地搂着花枝,又提着灯笼慢吞吞地走回去,来人的嘴角边不经意地挂上了一丝笑容,就连眼角都含着满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