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夜色将至,佩环扶着棠梓上了马车,便撑着一盏灯笼坐在了马车外为着回府的路照亮。
“大哥,你怎么过来了?”佩环掀开马车车帘,却看到里面端坐着玉树临风,文质彬彬的大哥,不免有些许惊讶。
棠棣看着惊讶的小妹,暗暗叹道,以往棠梓出府赴宴时,不是他送去,二弟接回来,就是二弟送她去,自己再接她回来。只是自打他成婚以后,棠梓来自己院子的次数便少了,自己也很少再接送她了。
“这般惊讶做甚,天色渐晚,也不见你回府,问了下人才知道,马车送你来后便回去了,爹娘担心我才来接你的。”棠棣放下手中的书籍,手指轻弹着棠梓的额头温柔说道。
“哎呦,那哥哥就不担心我嘛,只提到爹娘。”棠梓撅着小嘴佯装不满地说道。
“自是担心的,若不担心你,何须我亲自出来接你,我就你这一个妹妹,可要守护好了。”
“那要是还有其他妹妹的话,哥哥还会待我这般好嘛?”棠梓插科打诨道。
“哪里有其他妹妹,只有你一个,若是真有,也只能有你一个。”棠棣虽是温柔地说着这话,可眼神却是十凛冽。
“哥哥可真好。”棠梓将头往在自己头顶上抚摸着的手掌心里蹭了蹭,软软地说道。
“那你说是我好还是棠枫好?”棠棣趁机问道。
“大哥是第一好,二哥是第二好,你们都是我的好哥哥。”棠梓抬起头回道,眼睛亮晶晶的似天上的星星般一眨一眨的。
“好,你可记住了,我是第一好。”棠棣得到满意的回复后,笑着回道。
马车渐渐走远,车轱辘声在静悄悄的街道中回响,棠氏兄妹的说话声也渐渐传远,听得不再清晰。
相府书房。
“梓儿接回来了?”平淡却不能让人忽视的声音在书桌后响起。
“接回来了,已经让人送回院子里了。”棠棣看着平日里无论何事都不会失态的父亲今日却有些怏怏不乐,又想着父亲回来时也是天色渐暗,想是宫中有事令他不满不免得疑惑道:“父亲这是为何事发愁?”
“申时,我与大臣们在皇宫与皇上议会,太子来报说是有太子妃的人选了。”棠霖看着大儿子回道。
“是谁?”棠棣倒是不知自家小妹今天赴宴赴的可不是辞日宴而是太子妃选妃宴,别说是他,连他父亲棠霖都不知晓。
“是尚书令辛会词的女儿辛平凉。”棠霖说完,幽幽地叹了几口气。
“既不是小妹便好,父亲可以如此忧愁。”他们一家人一直以来都在为棠梓挑着选着些好人家,这太子后院指不定就成了后宫三千佳丽,那般水深火热,尔虞我诈的地方,他们可不想让棠梓进去。
“你随我过来。”棠霖面色深沉,沉声吩咐道。
棠棣随着棠霖走到书架暗格旁,只见棠霖摆弄着像装饰般的浮木架子,一个细长的暗褐色的木匣子便呈现在眼前。
棠霖打开匣子转身置于棠棣手上:“拿出来打开。”
棠霖接到手后,低头一看,赫然是一道未展开的明黄色圣旨,“爹,这是……”棠霖惊讶道。
棠棣没有出声,抬了抬下巴示意棠霖打开。
棠霖将圣旨取出,把木匣子放在一旁,带着疑惑缓缓展开圣旨,待看清内容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惊恐地问道:“爹,这是,这是给小妹的吗?”
“是,是朝臣决定的,皇上也同意了,就在今天。”棠霖仿佛泄了所有力气般颓废地走到书桌前,僵硬地坐在木椅上。
棠棣将手中圣旨掷于桌面上,走到棠霖身旁,圣旨正面朝上,赫然是一道将丞相府嫡女棠梓赐婚于越国端阳王莲鸿的赐婚圣旨。
棠棣愤懑不满地指着桌上的圣旨道:“爹怎能接下这道圣旨,这么多年我们将小妹护的严严实实,就怕她被歹人哄骗了去,就连婚事都早早地替她操心留意,如今这道圣旨将她远嫁敌国,自古和亲的都是什么结局爹爹您能不知晓吗?她一个娇弱女儿,怎能禁受得起?”
“你道我想接下这道圣旨的?今日梓儿参加的宴会去的都是什么人,你不知晓?这宴会本就是皇上提出来的,一来好让太子选妃,二来从剩下的人选中挑出适龄女儿来和亲。”棠霖心痛道。
“未出阁的郡主尚有几位,何不从她们之中挑选?”棠棣追问道。
“端阳王是异性王,没有皇室血脉,皇上便想着让梓儿远嫁。”
“皇上怕是想着拿着端阳王的身份做事,好给他一个下马威吧,这哪里是想让小妹和亲,这是想让小妹送命啊!”棠棣咬牙切齿地看着皇宫的方向愤恨地说道。
哪怕此时棠棣说着大逆不道的话,棠霖也无心思去管他:“这事府中只有你我知晓,万万不能让你母亲和弟弟妹妹们知晓,可明白了?”棠霖抬起头来严厉地嘱咐道。
再过几日娘亲的生辰就到了,娘亲素来疼爱小妹,要是让她知晓,该是有多伤心啊,二弟又是个暴躁性子,若让他知晓,这府中怕是要翻了天了。
棠棣冷着脸,咬着牙回道:“知道了,时机未到,我不会让他们知晓的。”手中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棠棣才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好好地回话。
“边关来信说那端阳王这几日忙着越国出征的事宜,虽不是要与我们交恶,但听人说那端阳王也是个秉公执法,公正廉明的人,只盼着梓儿嫁过去不会受了委屈。”棠霖从椅子上起身看着低头不语但怒气腾腾的棠棣说道。
平日里这个儿子都给人一种光风霁月,温和友善的感觉,如今到了梓儿远嫁这一事,倒能看出他也是十分在乎这个妹妹的。
棠霖叹道:“我知道你心中难受,先回去吧,别让他人看出端倪。”
棠棣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出房门。
比棠梓远嫁更让他发愁的是,皇上好像知道他的身份了,想着今日圣旨赐下后,其余大臣皆离开大殿,皇帝独留下他一人,对他说的话来。
“棠爱卿为家为国辛苦操劳,如今皇室无合适人选,丞相府嫡女的身份倒也是十分合适,远嫁去越国也算得是为家为国了。”皇帝说完,那晦涩不明的眼神更是让他心生惶恐。
哪里是好像知道,分明是早就知道了吧。
暗红色的雕花木窗与房门皆未关上,屋子里也不知何时点上了蜡烛,有风从外面吹来,带着丝丝凉意,烛光也随着凉风明灭不定,棠霖站在背光处,望着窗外暗沉的黑夜,仿佛与这无边的孤寂融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