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公孙敬声真的直接贪墨北军军饷,以汉武帝的冷酷无情,就这一点便足够抄家灭族了,根本不会容忍公孙贺抓捕刺客赎罪。
因为在汉律之中,有两种刑法!
一为常刑,为其意本恶违反汉律的罪行,这种是铁面无私不讲情面,该杀就杀,没有所谓刑不上士大夫一说。
另一种便是赎刑,为意善功恶的罪行,可以缴纳一定的赎金来赎罪。
这就是所谓的春秋决狱。
公孙敬声挪用北军军饷,死罪,夷三族的那种!
但是挪用军饷用来购买育马所需汗血宝马种马,意善!
要知道山丹马一甲冠天下,集汗血宝马和蒙古马的特性,除了外形有缺陷外,近乎是完美的品种。
汉初马政由来已久,穷汉一朝在马政上的付出是空前的,甚至盐铁令规定‘盗马者死’,
而早在汉高祖时期,便规定“民年十五以上至五十六出赋钱,人百二十为一算,为治库兵车马”,成年男女要缴纳一百二十钱的赋税来补充兵器和马匹,也就是所谓的算赋和口赋。
文景之时算赋减为四十钱,但汉武一朝算赋一直保持在一百二十钱,并且还将口赋增加到二十三钱。
所以说,公孙敬声挪用北军军饷一案,可以用春秋决狱的方式,缴纳赎金或以解决其他汉武帝心忧之事来赎罪。
“桑弘羊怎敢拖着国库拨款不放,姨父身为丞相,怎能容忍?”刘据眉头一锁,也不愚笨,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身为丞相,统领国政,此事也在丞相处理范围之内。
“少府没钱!”
“国库没钱,少府也没钱,都在等着赋税征收上来。”
“我让敬声等一等,毕竟,如今漠北无战事,天下也算安定,马匹供应充足,并不着急引马一事。”
“不曾想,敬声胆大包天,竟去挪用北军军饷,挪用也就罢了,还被江充给发现了。”
“江充!”刘据咬牙切齿的怒骂了起来:“一个盗贼匪首,小人得志,待解救表兄,定要让这江充好看。”
“姨父放心,表兄本意也是为了马政,此事若追究根节,也是大司农拖着钱财不给,情有可原。”
“孤这就进宫为表兄求情,表兄挪用军饷,情有可原。”
刘据说罢,就要起身前往,少傅石德急忙起身阻止,“殿下,万万不可。”
“挪用军饷,乃陛下大忌。”
“即便是用于马政,依旧令陛下盛怒。”
“殿下若以此为公孙太仆求情,恐会累及太子宫。”
“太子亲自去为敬声求情,的确有不妥,此事涉及军饷,万不能因噎废食,令军中对殿下不满。”公孙贺也摇头劝阻。
还是有点脑子在身上的!
一旁的刘进虽然没有贸然参言,倒也认可了这位穿越后爹身边的参谋团。
这是事实。
公孙敬声若是克扣官员俸禄,甚至挪用救灾款,太子去求情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是,挪用军饷不行。
汉代军事力量主要以郡国兵和中央军为主,皇帝最重要的嫡系军事力量为中央军。
当然,中央军只是形容,其主要由四个部分构成,卫尉为主的南军,中尉为主的北军,又以西北六郡良家子弟建立的羽林军,汉武帝的专属部队虎贲军。
羽林军又称建章营骑,主要职责为守卫建章宫,和虎贲军,卫尉一样皆属于宫廷禁军。
而这北军,便是外战主战力之一,内卫京师,外备征伐,乃是最为庞大的一支力量,
而这支军事力量,也是太子刘据日后继承皇位统御天下最重要军事力量。
可以说。
公孙敬声就是个蠢货,感觉是敌人派来的奸细,脑子有病的挪用北军军饷。
而且,太仆卿只是掌管皇帝车马的九卿之一,分管天下马政,根本没有权力支配军饷,而这既然干了,肯定是动用了关系。
公孙敬声能动用的关系,也只有太子一系了。
本来挪用军饷就已经让刘据陷入两难的境地了,现在刘据再去为公孙敬声去求情,那对刘据在北军中的影响将会十分严重。
要知道,西汉选拔体系依旧是门荫制度,现在的北军班底,那可都是跟着卫青,霍去病征讨匈奴的班底。
太子为挪用北军军饷的罪犯去求情,让北军将士怎么看,怎么想。
这石德,公孙贺也不算是太蠢,让太子去为公孙敬声求情。
“那如何办,难不成,要填补这一千九百万钱的军饷?”刘据驻足又坐了回去。
他又何尝不知。
但公孙敬声,绝不能出事。
“这,微臣倒有一法,或可解公孙太仆之危!”却是石德,微微一顿起身拱手道。
“少傅但说无妨,若解吾儿之危,老夫定记你之情。”公孙贺急忙发问。
“在下看来,公孙太仆并无大错,错就错在挪用军饷,但此事根节,在于陛下如何考量。”
“丞相深受陛下信重,公孙太仆更是一心为公,若丞相能得换个方式弥补过错,定能转危为安。”
“换个方式?”公孙贺眉宇一锁。
“少傅继续说。”刘据也眼前一亮。
“殿下,丞相,还记得月初轰动长安的刺杀大案,朱安世吗?”
“陛下大怒,缉索三辅之地一月未果,为此罪责不少官员,至今为止,这刺杀之人对陛下而言,也是如鲠在喉。”
“若丞相能缉拿此人,为陛下解决这一心头大患,必能令公孙太仆转危为安!”
嗡!
此话一出。
捂着额头全程听着的刘进脑袋当场一炸。
呆滞的盯着信心满满,志在必得,自信非凡进言的石德。
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是你!
我就说,太子刘据这位穿越后爹并非愚笨之人,公孙贺也是久居高位之人,为什么在公孙敬声一事上行此蠢招!
原来,奸细就在身边。
“我,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