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帕米登时就吓得两腿再次软掉,手上沾了不知道多少血的野狗知道这情况会发生什么,他用屁股想都能直接知道答案,慌乱中,吱呀作响的左臂让他想起了K和被他蹭了好几年04润滑油的托什。
一个歪主意顿时上了老帕米的脑子......
店门紧闭的托什机修店内,K靠着椅子仰头坐着,两只手盖着脸,深深的吸着气,看不到他手掌下的脸是何种表情,但从他绷紧的腮帮子上看,他的牙现在肯定咬的很紧很用力。
托什面无表情,给自己点了根烟,而脚下已经有几个烟屁股了。
结束讲述的老帕米手足无措地扶着货架,脸色又尴尬又难看。
沉默良久,K放下了双手,看着天花板,似乎平静地开口了。
“你这样会死的,老帕米。”
老帕米视线在地上胡乱地扫动,嘴里支支吾吾:“我......我......”
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真踏马是玩货玩傻你了,叫你不要碰不要碰,现在不仅碰了还踏马吃干抹净,你是真踏马的活腻了你!”
K咬着牙看向老帕米,话里带着极力抑制着的怒火。
被K一通骂,老帕米终于是一屁股摔坐在地面上,右脚的剧痛让他龇牙咧嘴,但都已经不想浪费力气叫出来了,只是看着自己的断腿,茫然无助,脸上灰暗无光。
也许自己就该这么结束算了。
“老爹......他的腿还有救吗?”K叹了口气,这句问话仿佛用掉了他大半力气。
托什左眉一跳,巨大的脑壳微斜,看向K,他没说话,但是那表情就仿佛在说——K,你确定吗?
老帕米扭过头,惊讶地看着K。
K看着老爹,坚定而缓慢地点了点头:“老爹,接下来我每天的活不要钱,持续多长时间你说了算,但是......但是不要超过一年,可以吗?”
到话尾,少年的语气还是变得不确定起来,万一老爹救老帕米的腿,真的贵到要打十年白工怎么办?而且老爹那么讨厌老帕米,万一情绪加价呢?
托什笑出了声,摇了摇头,将烟头丢到地上踩灭,同时眼里亮起蓝光,店内最里面的货架正前方,一级级地降下了金属阶梯,露出了一个金属门。
他自顾自地走了下去,同时嗡声开口道:“老帕米,你这辈子干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当初把这个臭小子奶活,K,扶他下来。”
K想到接下来一毛工钱没有,深深叹了口气,一点都没法高兴,他走过去扶起老帕米,搀着他走向地下室。
“K小子,真是......谢谢你,不过......为什么?”老帕米在K的脸边说着,脸上是感谢,是愧疚。
K只看着走向地下室的阶梯,开口道:“你的腿,你没钱治,不治的话就算躲掉野狗也一定会因为感染死掉,你可以被野狗搞死,也可以在别的地方因为别的什么破事情死掉,但是我不会看着你在我面前死,帮你弄好了腿,你就跑,有多远跑多远,野狗死之前你永远别回来,就算进了全是辐射的废土被毒死,也好过我第二天在路边垃圾堆里看见你的零件强。”
老帕米心中只剩温暖和感动,还有愧疚,最后挤出一句——谢谢!
K将老帕米按老爹的指示,仰放在义体手术椅上。
K也是第一次看见义体手术椅,厚重巨大的手术椅如同一张微微倾斜的手术床,两侧是各种精密非常的机械构造,中间串联着各种电线,随着老爹接通电源,上面数以百计的LED指示灯亮起,手术椅放置平面上还亮起了均匀但亮度充足的光,椅子背后也升起一套照明系统展开,充足的光线保障着进行手术时的视线。
托什从手术椅侧边拉出一条数据连接线,插入了自己脑后的脑机端口,只见他眼中亮起绿色的光,过了一会儿才回复正常,托什带上手术手套,将K做的简易固定拆除,然后眼中射出一道绿色的光芒,上下扫描老帕米的身体情况以及受创程度。
“啧啧啧,老尼格,你是真的老鼠吗,对人类来说,这身体真是糟透了,激素紊乱,代谢水平失调,左手义肢部分神经连接坏死,义体手掌上面的小指已经彻底不能用了,哪怕换个新左手义肢给你都没用。”
“额,老爹,需要我做什么吗?”K在旁边探着脑袋问。
“不用,你帮我开个音乐,然后就安安静静地待着,别打扰我听歌,哦对了~再倒上杯伏特加,加冰,我完事儿以后要喝。”托什头也没回,继续检查着老帕米的状况。
K点点头,走到了冰箱旁边,一打开,只见最上层放着一瓶又一瓶的烈酒,令他不禁砸了砸嘴。
托什检查完毕,看向老帕米:“那么,病人先生,要开始了。”
话音刚落,不等老帕米回应,几个复合材料束缚环唰地一下从椅子上伸出,将老帕米紧紧绑住,然后一个机械臂升了起来,干脆利落的朝老帕米右臂上注射了麻醉。
感觉到自己被绑了起来,老帕米顿时慌了:“托什,你这是干什么?!”
托什露出了一个“友好”又难看的笑容,说:“别怕,病人先生,这只是方便我操作的简易固定系统,接下来,老子就要帮你卸腿了。”
老帕米惊慌的问道:“卸腿?!卸什么腿,你不是说帮我治腿的吗?!”
“我可没说过我能治,你的断骨两端都彻底粉碎了,只有纳米医疗技术可以帮你治,在我这当然是没有的,我最擅长的,就是帮你直接换个假腿上去。”
老帕米慌乱地挣扎:“不对,你个杀千刀的托什,你是割肾党的吧?你是想卸我腿去卖吧?不要!不要啊......不要......不......要......”
麻药生效得很快,一两分钟时间,吵闹烦人的老帕米就沉沉地睡了过去,如婴儿般香甜。
托什抱着双臂,就这么站着观看机械臂开始工作,偶尔打个哈欠。
其实通过脑机连接,现时代医生的手术难度已经被大大简化,托什的主要工作就是发布指令和观察,机械臂的动作就是托什发布的人脑指令,每条机械臂的精密工作则由C-AI辅助人脑指令进行,作为主刀医师的托什,只需要在发布指令之后,亲眼确认机械臂的工作效果即可——靠着义体手术椅和脑机连接,再加上C-AI的高算力进行高精度辅助,旧时代需要一屋子人才能完成的复杂外科手术,现在一个主刀医师只需要付出旧时代十分之一的脑力就可以全部完成。
K全然没管手术椅上发生的事,笨拙地忙碌着,他专心的看着冰箱里的酒——他不知道哪个是伏特加,他看不懂俄文,他只知道伏特加是一种很烈的酒,所以少年只好每一瓶都倒了一点点出来,闻着酒精味最刺鼻的,应该就是了。
“野狗自认是曼森垃圾场的老大,这单事儿没完,你插了一把手,野狗肯定会盯上你,在店里我能保证野狗和他的人不敢瞎搞,但是出了店门,你就得自己小心了。”做着手术的老爹,盯着机械臂的工作,突然开口道。
正在倒酒的K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我知道了。”
少年的心中不免忐忑起来,被野狗盯上意味着什么,他不好说,但肯定不会是要邀请请自己和他共进晚餐。
垃圾场的天空灰暗阴沉,即使已经是下午,太阳都无法在这里投下半缕光芒。
在K的小窝和托什机修店间,这段不远不近的路上,几个发型怪异,身上多少进行了些许义体改造的生面孔,突然出现在四通八达的狭道中。
他们身上的衣服,无论内衬外套,都喷绘着一个咧嘴狂笑的蓝色狗头。
几个人或点着烟,或蹲在垃圾边,或倚着集装箱,有意无意地打量着狭道中偶尔穿行而过的行人。
看似散漫的目光,却隐隐露着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