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卡想思考更多,可是吃完饭他就开始发起高烧,身上的伤口开始发炎,他又把吃了的东西全都吐出来,奴隶贩子用翘嘴器强行打开他的嘴才勉强灌进去点东西,船上药品有限,那个女船医技术不精,不敢处理太大的伤口,手上的口子勉强用治愈术封住了,可头上的不行,只能任由莱卡自己挺过这一遭,莱卡烧的迷迷糊糊,他只听见什么“头骨裂开了”,什么“实在不行丢海里去吧”,他不想死,在梦中呓语了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说。
他只勉强清醒过一次,他记得自己躺在花纹奇特的裙子上,柔软的手指一下一下梳过他的头发,异国的童谣那样悲伤而温柔,船医温柔的不像几天前刚刚骗走了他所有的钱,就像真的把他当做孩子一般的哄着,让他能好好睡个觉。
莱卡控制不住的蜷缩在了他怀里,他浑身发冷,已经无法思考,他不知道为什么船医能那么残忍的对待他,又这样温柔的抚摸他,他搞不清楚,也许她就是想保住莱卡的性命,可是保住又有什么用呢?对于莱卡来说,他到那里去也只是个奴隶罢了。
可是他太想念这个感觉了,即使知道这温柔的景象多半是假的,他也想暂时躺在这温暖的怀抱中,让这种感觉缓解他的伤痛。
几天后,船靠岸了,黄金角码头即使在帝国的黄昏也依旧热闹非凡,人挤人的情况下几乎无法看见个体的面孔,各国的人口在这里流动,如同入海口的鱼群一般杂乱却勉强能维持秩序。
苏莱曼尼是个古老的国家,莱卡只从那个老头的书里了解过这个国家,都是一些小说和图画,赤身裸体的女人和裹得紧紧的女人同时存在在这片土地上,辉煌和战乱,先进与封建,书上关于这片土地的东西总是自相矛盾,喜欢的人拼了命的赞美她的富饶,不喜欢的则着重描写那些残忍的苏丹和过时的理念。
莱卡已经勉强能走了,他幸运的活了下来,如同许多受到厄运女神祝福的人一般,永远伴随厄运,却总能活下来承受厄运,他的头骨虽然开裂,却似乎应该没什么事了,整个人消瘦的连肋骨都能看见,只能用破布遮掩自己的身体,奴隶贩子急于把他转手,刚下船就开始带着他们一长串奴隶找市场。
船医和莱卡留在最后,莱卡一边走,脚上的链子哗啦啦作响,脚链几乎能让莱卡的脚毫发无损的通过,聊胜于无,莱卡也没有力气跑,他懒洋洋的走在队伍末尾,这次好不容易能晒到的太阳让他觉得浑身滚烫。
“多晒太阳对你的身体好。”
“嗯。”
莱卡简短的回答船医,他对她感情复杂,船医很关心他,但是也贩卖了他。
但是船医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她凑近莱卡,笑眯眯的问道:
“我说,你,真的之前做过奴隶吗?”
她的语气遮掩不住的好奇,莱卡低着头,心不在焉。
“当然,我做过七年的奴隶。”
“……你的眼神不像啊,还有说话的口气,你怎么会这么说话呢?”
莱卡有这么说话的底气,但是莱卡自己也知道原因,可这种原因,他说不出口,于是他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觉得我的眼神奇怪?”
他的眼神变了吗?莱卡不知道,他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看过自己的脸了。
“我也说不清,但是,你的眼里没有害怕,小可怜虫,人一做奴隶就会害怕,为什么你反而没有畏惧了呢?”
……也是,把主人杀掉了的奴隶,怎么可能会害怕呢?
即使他现在脚上拴着铁链,即使他现在仍然没有人权,但是莱卡能感觉得到,他身上的某些东西变了。
或者说,它们只是苏醒了呢?
他知道了女人的名字,卡吕普索,一个悠提法奴隶,一半的精灵血统,几年前被奴隶贩子买下,因为长得漂亮被当成妻子,与他一起贩奴,莱卡也知道了为什么女人会唱那首歌,她掀起外套,露出微微凸起的小腹,莱卡睁大了眼睛。
女人也是一位母亲,她露出迷人的微笑,指了指走在队伍前面的那个奴隶贩子。
“我有了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