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推移,仿佛在映照主人的心境,朔风变得越来越急,迎着冷风,迪蒙开始考量眼下最为重要的问题——
如何离开梦境。
迪蒙深知自己身处的,是场奇物构造的真实梦境,浩渺漫无边际,所见光怪陆离。
作为被邀请者,他没有自主醒来的权利。
通常来讲,如果克蕾雅没有意愿,哪怕迪蒙现实中的肉体衰竭到濒死也不会醒来。
很可怕吧?
但就算这样可怕,克蕾雅也不会让迪蒙苏醒的,她为了现在的一切付出了相当的努力,巴不得迪蒙的意识永远留在梦境,同她永世沉沦。
至于外面的肉体,只需要吊着命就可以了。
其实凭迪蒙以前的视角来看,这算一个美梦,起码记忆中,提线木偶的迪蒙是如此认为的。
可惜现在的他不是提线木偶。
荒诞的木偶剧结束,迪蒙必须醒来,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可以短暂休憩,不能一直停留。
正规的途径走不通,迪蒙选择逃离。
“根据经验,我想要离开梦境,首先要找到联系梦境与现实的沟通媒介。”
迪蒙暗自思忖,一时拿不准头绪。
寻找媒介的过程很难,因为这个媒介在梦境中可以是任何东西。
媒介是什么?
直至迪蒙顺着长廊来到瞭望塔,登上塔楼,鸟瞰夜幕下整个庄园,也没有得到答案。
“既然是克蕾雅选定的,那它要么是克蕾雅喜爱的,要么是厌恶的,可我要是这么做,工作量简直高的离谱啊。”
“我的精力是有限的,况且,我还不知道拥有几次试错的机会。”
迪蒙喃喃自语,紧着眉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峻。
他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时间,以梦境的时间标准来看,克蕾雅可能要很久才回来,也可能下一秒就回来。
克蕾雅回来的速度,取决于她处理梦境之外,猎人们带来的麻烦的速度。
可是猎人们和迪蒙之间的沟通为零,迪蒙在梦境里,不会知道外面的猎人进展到了什么地步。
他们也许会赢,也许会输,结果迪蒙无法预料,毕竟他也无法确定现在还保持忠诚,聚在一起想着营救自己的有哪些猎人。
但可以预见的是,无论哪个结果,过程都不会轻松。
迪蒙不想把希望寄托于外面的猎人,克蕾雅随时会回来,当她回来后发现木偶剧脱离了自己的掌控,等待迪蒙的会是什么可想而知。
所以迪蒙现在在争分夺秒寻找媒介,就是不知道从哪下手。
一路上他摸遍了能看见的所有东西,毫无收获可言。
走到哪摸到哪儿,这是个笨方法,也一点不有效,如果克蕾雅把媒介藏起来,他就算摸遍整个庄园也无济于事。
可迪蒙一时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被拉入梦境的他受到各种掣肘,被迫以普通人的角度来看待问题。
迪蒙站在塔顶吹了会冷风,离开塔楼,准备前往自己和克蕾雅的卧室一探究竟。
虽然扫了遍记忆没发现什么与众不同的东西,但浑浑噩噩中的记忆并不完全真实,也许媒介就被克蕾雅放在卧室也说不定。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迪蒙从前常常讲给克蕾雅听。
这次,他由衷的希望克蕾雅能记住老师的话。
拿着提灯,迪蒙刚拐了个弯,脚下突然一顿,险之又险的避开了本要迎面冲来的人。
“人?”
迪蒙匆匆一瞥,瞧见了个人形轮廓,本以为是另一个人,却马上打消这个念头。
除了他之外,克蕾雅不会容许第二个进入自己的梦境,这里不会有人的。
迪蒙定神,借由提灯散发的橘黄光线,看清了来者。
一个人体模型,奔跑的人体模型。
它没有停留,依然快速奔跑,迅疾地穿过走廊,消失在拐角,对迪蒙没有丁点儿留念。
永远在奔跑的人体模型,又是一个迪蒙口中故事里的人物被克蕾雅做了出来,出现在迪蒙面前。
人体模型看上去不像黄色怪叫兔那么执着,大概可以看做中立生物?
迪蒙耸了耸肩,收回视线,重新迈开步子,皮靴踩在石制地板上发出低沉的回响。
他置若罔闻,一边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