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洵很看重你这个妹妹,那些年我们在国外,他总是念叨你,这些年我陆陆续续也听朋友提过,牧洵身边呢,流水的女朋友、铁打的时蓝,你一直陪着他,你是最了解他。”
时蓝不着痕迹的抽出自己的手:“你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最了解他的还是你。哥哥妹妹之间,也不是什么话都聊的。”
孟夕瑶苦笑:“如果当初,我不是一意孤行的非要留在国外,我们也不会搞成这样。”
时蓝不知道如何接话,端着咖啡喝了一大口。她一向对很敏感,喝了咖啡就一定失眠。可是此刻她觉得无所谓了,反正今天晚上不管有没有这杯咖啡,她都一样睡不着。
和孟夕瑶分开以后,时蓝在江边坐了很久。
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如潮水般一一浮现,高二那炎热的午后,轮到他们班上体育课,她嫌晒,偷偷溜回教室,却在门口,听到程牧洵在说话。
和程牧洵坐在一起的,是他几个哥们,她亲耳听到他说:“我和时蓝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我压根就没把她当过女人,再说,哪有女人像她那样的,风风火火跟愣头青似得,一点儿都不温柔。我怎么可能喜欢她?她就是我妹妹,不对,我弟弟。”
他的哥儿们一哄而笑,其中一个声音问:“那你喜欢谁?”
“长头发,娇滴滴的,一笑能掐出水。”
“不就是我们孟班花吗?”
仿佛被猜中了心事,程牧洵把篮球扔到人家身上,红着脸反问:“是你喜欢吧?”
从不逃课的时蓝,那天不仅逃了体育课,还把接下来的英语和化学一起逃了,最后班主任把电话打到蓝梓亭哪儿。还好她离开学校没去别的地方,直接回家了,她谎称不舒服,在被窝里哭了一下午。
该死的程牧洵,不喜欢她就不喜欢,干什么说那么难听。她当时就发誓,一辈子都不会再理他。
当晚,程牧洵买了各种小零食来家里看她,她躲在被窝里不肯看他,他坐在床边跟她说话、讲笑话,还翻出了“花火”杂志,一篇一篇的读,直到她忍无可忍把书抢走。
想到这,时蓝不禁笑了,心却一揪一揪的疼着。她总是无法做到对他无动于衷,发过的誓,说变就变。
那之后没多久,程牧洵就开始追孟夕瑶了,追的大张旗鼓、人尽皆知,还被班主任在课堂上点名批评,所以直到高中毕业,他们也没有正式在一起。但是后来,他们还是一起出了国。
时蓝回到家已经十点多了,程牧洵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她都没接。
进了门,看到他长身玉立的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充满禁欲系的黑色衬衫和同色长裤,只是那样随意的站着,就能吸引她全部的目光。他穿着她买的拖鞋,手里摸着她种的兰花,听到她回来的声音,回过头冲她一笑。
时蓝心闷闷的疼,她放下包,径直走近程牧洵的卧室,把他28寸的大箱子拿出来,将柜子里的衣服,全都扔进去,有些掉在地上,她也当没看见。
就在这时,程牧洵进来了,看着满地的衣服,还有盛气凌人的时蓝,一头雾水。
“怎么了?”
时蓝不看他,声音漠然的说:“你的脚已经好了,没理由再住下去了,立刻搬走。”
程牧洵绕过衣服,走到她跟前,柔声问:“出什么事儿了,早上不是还好好的?”
他的手想去摸她的脸,却被她偏头躲开。程牧洵也有点儿急了:“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你当初因为脚扭伤才住我家的,现在脚好了,没有理由赖着不走。”
程牧洵继续耐着性子哄她:“是不是我今天太忙了没顾上你,生气了?好了好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程牧洵抬起手臂想抱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程牧洵一向是心高气傲的大少爷,从来没有这样低三下四的和人说过话,更没有被这样弃若敝屣过,可是他还是努力耐下性子问:“到底怎么回事?”
时蓝很冷静的说:“我没事,你走。”
“昨晚上的……”
时蓝打断他:“成年男女,各取所需。”
程牧洵微眯眼,倒抽一口冷气:“你真是这么想的?”
“对。”
“我对你来说,就没有别的意义?”
时蓝冷笑:“能有什么意义。”
“你看着我,再说一遍。”程牧洵扳着她的脸,强迫她面向自己:“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时蓝的脸被他捏的生疼,感觉骨头要被捏碎了。她看着他被气红的眼睛,努力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一字一句的说:“酒精乱性,就当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酒精乱性?多么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啊。程牧洵气极反笑,虽然放开了她,可是太阳穴暴起的青筋暴露了他的愤怒,点着头说:“好,你狠,我今天出了这个门,就算你求我我都不会再回来。”
程牧洵怒不可遏的转身走了,时蓝无力的喊了一声:“你的衣服。”
“都他妈扔了。”
程牧洵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家,把火都撒在门上一般,关门声震得她头疼。
程牧洵走了,时蓝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跌坐在地上,满地都是他的衣服,房子里到处都是他的气息,可是她把他赶走了,把他们之间的一切,全切断了。
时蓝无助的抱住自己,眼泪再也克制不住的往下掉。
不知道在地板上坐了多久,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洗澡,换了身舒服的家居服。反正也是睡不着,与其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不如工作。
但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手中虽然翻着卷宗,却不能专心,神思飘忽不定,总是忍不住去翻阅手机。
时蓝再一次拿起手机,打开了朋友圈,刷新的第一条消息,是在几个小时前刚刚加为好友的孟夕瑶。她发了一张照片,与多年前的如出一辙。她身后是程牧洵,他举着酒杯,并没有看屏幕,手臂搭在她背后的沙发背上,姿势慵懒随意。从背景装饰来看,是程牧洵经常去的那家会所,萧穆和也是常客,那家会所极其私密,据她所知,除了她之外,程牧洵还没带过其他女人光顾过。直到……此刻。
时蓝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不明白自己还在期待什么。早该预料到的结果的,为什么就不能狠心接受呢?非要这样一而再的试探,一定要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才罢休?
她退出微信,关掉手机,再一次翻开看了一晚上却一页都没看完的卷宗。谈恋爱不如工作,谈恋爱伤心伤体,而钱是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
时蓝能有今天,得益于她极强的学习能力及工作能力,所以虽然情绪不好,但是打定了主意,就努力不受情绪干扰,再加上手机关掉,阻止了一切打乱她情绪的可能,沉下心,竟然不知不觉工作到深夜。
直到门铃声响起来。
忽然的门铃声,让时蓝有些恍惚,看了一眼时间,确定了此刻的确是凌晨3点。
她摘下眼镜,捡起被扔到一边的电话,长按开机,连着四五条来电提醒。那边门铃声还在响,迟迟不开门,门外的人似乎怒了,门铃声变成了哐哐的凿门声。
时蓝淡定的拽了条披肩披着,从书房出来去开门。走到门前时,听到对门的邻居在嚷,什么没功德、没素质,大半夜吵得人不能睡觉云云。可是敲门的人似乎铁了心,也不理人,就一个劲儿敲门。
时蓝手握着门把手,做了个深呼吸,把门拉开。明明几个小时前他放了狠话,说就算她求他,他也不会回来,可现在呢?
他似乎喝了不少酒,整个人贴在门框上,胸膛随着呼吸起伏,眼眶猩红,死命的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