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了？”

苏辞旧的表情，不亚于当初瞧见吕蒙白衣渡江偷袭关二爷后路的震惊。

“是的，商慎之赢了。”

“不是说要造个方轮子？”

“他造出来了。”

“他怎么做到的？”

黎崇远瞧见向来云淡风轻的老师终于破功，终于心满意足，开口将详细讲过一一说来。

作为清北书院数十年来首屈一指的大才，他的记忆力自然卓绝，甚至将商慎之那一段段的话，都几乎没有差错地复制了出来，让苏辞旧仿佛就站在先前的广场上，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好啊！说得好啊！”

苏辞旧缓缓点头，“此人之言，想必就是自那威远伯的嫡子而阐发，希望这世间如他那般的人，也能找到适合自己的路，而不是屈从于世俗之眼光，自怨自艾。如此用心，的确良苦。”

“老师英明。”黎崇远奉上一句马屁，“事实上，就在此事结束，便有一名学子，当即自言明悟，匆匆下山，要去追寻人生大道去了。”

苏辞旧嘴角扯了扯，“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有的人适合做官，有的人适合做学问，有的人适合征战沙场，这道理的确没错，但是，这道理通常只适用于那些优点十足卓绝的人。对于这个世间绝大多数普通人而言，对这个世间绝大多数情况而言，事情不是这样的。”

他端起酒杯，酒液如心湖微晃，带着那些记忆的沉渣泛起，蒸腾入眼眸，便有薄雾飘起，为老眼之中，添上一丝水光，“那方轮子之所以转得动，是有人精心地为他铺就了路啊！寻常百姓，又有几人有那等机会呢！”

黎崇远叹了口气，就如他而言，他又何尝不想宰执天下，经世济民，但那不是他能争的东西，在屡屡碰壁之后，他才选择了回到这书院之中，也因此对苏辞旧这番话，充满了感同身受的认可。

“是啊，盲目相信这样的话，并不会让他们真的走得更好。”

苏辞旧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忽地挑眉，“你说，那捐生有没有想到这一层？”

黎崇远苦笑一声，“老师，他才十九岁。”

苏辞旧点着头，放下酒杯，“呵呵，也是。十几岁的年纪，又是个边郡少年，更非大族出身，能想到这一层就足够了，若是世事洞明到了这等程度，未免也太过妖孽了些。”

“老师，此人能有如此学识，学生想好生培养他一下。”

苏辞旧瞥了他一眼，“想给你的捐生立个榜样？”

“咳咳，就知道瞒不过老师。”

“随你吧。这人倒也值得！”

“多谢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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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京城。

不管这天下如何变乱，流民遍野也好，烽烟四起也罢，都没法动摇这座雄城的煌煌盛景。

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有几个身影穿行其内。

沃川郡两大家族的家主，扔在这权贵遍地的中京城，就如他们此刻一般，只是普普通通的芸芸众生，再无半点高高在上的特权和骄傲。

令狐家家主令狐良看着身旁的商九思，“老商啊，我看啊，你那好友怕是指望不上了。”

商九思此刻，也没了当初赶赴中京时的意气风发，眉宇间少了三郡之地的天高云阔，多了几分中京城上空厚重的阴云。

“且看看吧，大老远跑一趟，总不能就这般算了？”

令狐良叹了口气，不再说话，默默跟上对方的脚步。

两人带着几个护卫，再度来到了一家书坊之外。

和沃川郡不一样，中京城大大小小的书坊足足几十家，最大的崇文轩总堂，一家的体量就是三郡之地所有书坊总体量的近百倍。

玉墨堂能够在这样的竞争之中，在中京城的书坊之中，挤进八大书坊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