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我不信!”
弘顺帝咆哮着,“秋霓裳已经死了,你不是她。”
霓裳看着男人发疯的样子,站起身,去门边交代了几句,又回来坐下。
弘顺帝已经冷静下来,慢慢抬起头,一只眼睛被蓬乱的头发遮挡住,另外一只从发丝间露出来,表情几近癫狂,“她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帮她报仇?”
“也没多少。”霓裳语气平淡地说:“就,一个皇太后的位置。”
皇太后!
弘顺帝嘴角抽搐着,“你想杀了朕?”
“不,秋霓裳从不会杀人。”她说:“秋霓裳擅长的,是诛心。”
弘顺帝狂笑两声,“笑话,你以为朕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的?还种蛊,满口胡言乱语,真是不知所谓!祖宗几百年的基业,仅凭你一个妇人的小伎俩就想盗走,你真当朕的满朝文武是吃素的?”
“他们是不是吃素,我不知道。”霓裳一脸淡定,“不过从今往后,他们的禄米俸银,都由我儿子说了算。”
弘顺帝冷哼,知道这个女人在拿话刺激他,奋力压下心头那股想发火的冲动,坚决不上她的当。
霓裳伸手,动作自然地将发丝勾到耳后,语气轻描淡写,“可能你还不知道,铁浮屠真正的主人是傅凉枭,被你宠得无法无天的皇七子,又被你亲封储位的东宫太子。”
弘顺帝蓦地瞪大了眼,凌厉的眼神剜过来。
霓裳拿出浮屠令,在他眼前晃了晃,“看见没,我儿子就是这么有野心有抱负,从小便知道要培养自己的隐秘势力,为母报仇,夺嫡争位。”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你胡说!”弘顺帝仅有的耐性被狠狠揉碎,他放开声嘶吼道:“老七从小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朕让他管点事他都搞得一塌糊涂,铁浮屠怎么可能是他的?”
“你看得到的时候,他不学无术,那你看不到的时候呢?”霓裳反问。
正在这时,殿外有个穿太监服饰的人走进来,手中捧着一个盒子,低头道:“这是娘娘要的东西。”
说话的人中气很足,身形挺拔高大,不是这宫里的太监。
弘顺帝当即便明白过来,养心殿周围都被这毒妇给控制了。
他握紧拳头,腕上是冰凉的手铐,皮肤被上面的铁锈摩擦着,有些刺痛。
霓裳看了一眼男人手中的盒子,点点头,“去吧!”
男人找准御案的位置,缓步走了过去。
御案上,装着传国玉玺的宝函仍旧锁死,纹丝不动。
他打开手上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串钥匙来,估摸着有四五十把,每种型号的都有,对比了一下锁孔形状,男人从那一串钥匙里找出一把大致形状差不多的,然后拿出工具开始打磨配对。
一看这个人配钥匙的精妙动作,就不可能是一般的锁匠。
弘顺帝担心那张传位昭书上真被沈岚这个毒妇戳上印章,挣扎着要起来,却被霓裳一把按回去。
配钥匙的男人没用多久就打开了宝函。
铁浮屠平日里的训练,方方面面都有涉及到,每个人负责的领域不太一样,但他们负责的那一项,一定是他们最擅长的。
来配钥匙的这位,他就不擅长单打独斗刺探情报,他的专长是配钥匙开锁,出任务的时候,只负责给情报部的那些人开一些机密锁。
看到玉玺被拿出来,霓裳走过去,摆手让男人退下,缓缓展开传位昭书,在上面盖了印。
收起传位昭书,转头看到弘顺帝满脸怒意。
她靠在御案后的书架上,问他,“恨吗?”
弘顺帝没说话。
他当然恨,恨毒了这个蛇蝎女人,恨不能亲手弄死她。
“我当年被幽禁在荣华园的时候,心里的恨是你现在的十倍百倍。”
弘顺帝看着她,有些不敢相信。
霓裳自顾自地说:“若不是遇到了段濯,请他帮忙带我离开,我的下场,只能是被你活活凌虐至死。
死的那年,我还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这个地方,没机会亲眼看着你饱受折磨生不如死,好在苍天有眼,知道我的前半辈子毁在了一个畜生的手里,所以给了我这个机会重生回来讨债,你没想到吧,真正的沈岚已经死了,如今的我,不过是寄居在沈岚身体里的一缕游魂,你可以称之为,厉鬼。”
弘顺帝显然被她这番话给惊吓到,呆愣愣的半晌没反应。
每次提及往事,便等同于亲手把血淋淋的伤口再撕开,哪怕霓裳自认为已经练就了铁石心肠,也不可能毫无感触。
她做了个深呼吸,撇去心底的那层郁气,不欲再跟他多费唇舌,拿上传位昭书转身就走。
殿内,弘顺帝冲天的怒吼传出来,“秋霓裳,朕杀了你!”
许皇后才刚被关起来,弘顺帝又疯了。
他与许皇后不一样。
许皇后是失心疯,时常自言自语,要么一个人傻笑,要么大哭,哭着让睿儿别抛下她这个当娘的。
弘顺帝则是被霓裳那可怕的“重生”二字彻底激醒了蛊虫。
醒来后第一件事,下旨让人去抄了聂家。
聂家是小郡主傅筠的婆家,她才刚嫁过去没几天。
弘顺帝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傅筠的公公,大将军聂淳当年在宫宴上见过秋霓裳之后,夸了一句:皇后娘娘真不愧为人间真绝色。
上阵杀敌的糙汉子,说话不懂委婉,耿直了些,本是一时感慨。
可那句话,却让弘顺帝如鲠在喉。
然而聂淳是为国征战的大将,弘顺帝有所顾虑,一直没能将他如何。
如今不同了,那只蛊一醒,他就跟翻旧账似的,从二十多年前开始,一件一件地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