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二两小面!”
“诶——,小面,二两——”李青松拉长了音调,浅浅地对进店的老男人应了一声。
她弯下腰,将脑袋探进了灶台下。李青松把手伸过隔板,从盛放面条的布兜里抓出一把宽面,随后起身,把左手的宽面扔进面前咕噜咕噜冒着泡的铁锅里。
抬起头,踮起脚,打开镶进墙体的柜台,她将叠着高高的陶碗从柜台里抱下。
红褐色的酱油缓缓浸没碗底,李青松随手滴过几点小醋,深黑的油珠撞落碗底,酱油与黑醋交叠,溅出迷你的浪花。
白淡的猪油沿着碗边滑落,辅佐美食的香料不断地被她放入深褐色的陶碗。最终,翻腾着蒸汽的宽面倒入碗中,一道鲜活的小面终于完成了。
走进店铺的前台,李青松将盛放陶碗的案板在老男人面前放下。
“您的二两小面。”
“唔…”老男人随口应了一声,他伸手从筷桶里面抽出一双木筷,埋头便吃了起来。
李青松用袖口擦了擦额前的汗,想到闲来无事,她便从木桌底下抽出长凳,一下子坐了上去。现在正值日央,是没什么客人的,李青松便可借此太阳偏西的时辰小小的歇息一下。
绯红的眼瞳纯净,墨绿的长发梳成马尾,明明现在是休息的时刻,她却仍然挺直腰板,危襟正坐。
李青松是很珍惜现在的时光的。
在这个地方,她不必回忆痛苦的过去;不必奋力让自己显得合群;不必费尽心思讨好别人;也不必绞尽脑汁思考人与人的尔虞我诈。
这里是李青松最好的归宿,缘于……一位天使的帮助。
李青松抬头,老式吊灯一晃一晃,昏黄光晕一闪一闪,淡泊的光芒映入容颜,好似夕阳的色彩印在她的脸庞。
李青松无声微笑,尘息之间,即使是在这个稍显单薄的小店,也仿佛拥有了温暖的颜色。
叮铃铃——,清脆的铜铃声传来,嘶嘶唔——,小店的吊帘拉开。
来客人了啊…
短暂的休息时光被打破,李青松叹了口气,吐气缓缓神,她回首朝着门帘处望去。呆滞片刻,仿佛被惊醒一般,李青松慌忙之间从长凳上撑起,她整整衣襟,正身面对店铺的来客。
风衣轻摆,铭刻其中的黄金龙形张牙舞爪,惊鸿照影,赤红的长衣倒映在她绯红的眼眸。
李青松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男性,修眉锐利如剑,漆黑的眼瞳沉默而又莫名深邃,来影眼光四扫,眉宇之间锋锐如鹰。
这大抵是个贵人,她心想。毕竟……李青松撇向来者的衣襟,他胸前由黄金雕刻、好似翼一般的饰品栩栩如生。
这料子……看起来可不便宜…
“小……哥?你……要来点什么吗?”李青松迟疑了一下,最终问道。
来者身形稍高,只有一米六三的李青松需要抬头才能与之对视。瞬息之间,双方的目光于此交汇,对方向内收敛的英气让李青松稍稍畏怯,莫名稚嫩的脸庞让她感到惊异。
来客向后看去,然后侧身站向一边,背后的阴影也随之显露。吊灯微微摇曳,钨丝发出嗡嗡的细鸣,无形的光芒肆无忌惮地涌向他曾经所站立的地方。
李青松歪着头看去,原本被他背影所遮挡的地方站立着一个小孩,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男孩。
男孩穿着一件陈旧又满是补丁的暗红色大衣,他将脑袋缩进衣领里,耸起肩膀,丝毫不敢与李青松对视。
李青松拍拍脸,让自己的表情尽可能显得柔和,她走到男孩面前,面朝着他蹲下。宽松的大衣被粉白围裙束紧,在腰间履出一道细痕,白洁的衣面覆盖大腿,勾勒出曲线,最后随着下蹲弯折出一道道印褶。
“你的名字是?”李青松柔声说道。
男孩抬起头,呼出一道白气,他凝视着李青松绯红的眼瞳,那如同红宝石一般美丽的眼眸中,似乎满溢着柔情与真挚。
“我叫……刘博文。”男孩抿了抿嘴,最终吐露声形。
“刘博文?”李青松的眼睛睁大了些许,她低声细喃道:“是……这样啊…”
“你认识刘博一吗?”李青松提了提声调,再次望向刘博文纯黑的眼瞳,“就是,长的高高瘦瘦的那个……嗯,他整天穿着那身万年不洗的深蓝色大衣……”
“是大哥!!大哥把我捡到的!”刘博文从领口处伸出脑袋,他原本紧贴在一起的眉眼似乎张开了。
刘博文低下头,扯了扯自己大衣的领口,“我原本没有衣服穿,这身大衣也是大哥送给我的。”
“嗯…”
刘博文的脸脏兮兮的,看起来已经有很多天没有洗了,睫毛弯折,细碎的颗粒物将它们粘连在一起。蓬头垢面之下,唯独那一双纯洁无垢的黑眸显得格外有神。
双手交叠放置于膝盖,李青松踮起脚尖,将上身前倾,把脸凑得更近了一些。
“那,小博文,你的名字是他取的吗?”
“嗯,爷爷在死前会教我认字,还会捡给我一些书来看。我会认一百多个字,大哥希望我以后博学多才,能多读点书,于是让我跟着他姓,叫做刘博文…”
“啊,是这样啊。”
李青松将双手撑在膝盖,脚一发力,重新站起身。她偏头,望向站立于两人身侧的大男孩。
“他迷路了。”那人耸耸肩,“我碰巧在十字路口捡到了他,他似乎有点饿了,我就带他来吃点东西。”
“那里很黑,雾很大,我找不到……路。”刘博文垂下脑袋,显得有些沮丧。
“嗯,没关系的。”李青松再次前倾身体,柔顺的墨绿发丝顺着脸庞向前滑落。她伸出手,抚摸着刘博文脏兮兮的脑袋。
“吃碗牛肉面吧,吃饱后,就有力气继续找了。”
“嗯…”
“嘿嘿…”李青松朝着刘博文笑笑,她随后偏了头,望向靠在墙面的男孩,“那,小哥,你要来点什么吗?”
男孩沉思片刻,回答道:“我也来碗牛肉面吧。”
“报酬的话…”男孩低头,拆下自己右手处,闪烁着璀璨光彩的黄金护腕,将它抛向陷入惊愕的李青松,“就用这个来代替,如何?”
“啊?这…”李青松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她一开始没打算让他们付钱,虽然估计那个人也不差钱就是了,但收到了如此贵重的酬礼,李青松还是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先生,这……太贵重了…”李青松双手无措地挥舞着,手中的黄金护腕仿佛成为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收下它吧。”男孩轻笑,“如果觉得受之有愧的话,那么就请你,为认为需要帮助的人煮一碗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