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受封成为荆棘骁骑的缇娜蒂尔当然清楚那一大套的流程,她曾经以为那大概与骑士授勋差不多一回事儿,可等她真的受封时才发现,那是一套冗长的诡异的仪式。
缇娜蒂尔至今都还清晰的记得那天发生的所有事,记得那个仪式的所有细节。她是在十二岁时受封成为骁骑的,那时正是依斯特锐尔春夏交替的时节,是这座都城最美好的季节。她记得那天起的很早,记得压在自己瘦弱身躯上的层层叠叠的华袍,记得教皇看向自己时不加掩饰的贪婪,记得刺破自己额头皮肤的荆棘冠冕和上面用红宝石堆砌出的蔷薇,更记得那堆放着血腥祭品的祭台和最终被她喝下肚子的红黑色液体。缇娜蒂尔都记得,每一分钟每一秒发生的每一件事她都记得。
而如今她的弟弟,利兹玛尔也将遭受那一切,而她作为姐姐不仅无法阻止甚至还要站在那老不死的教皇身边。
“帮他执冠。”
这是教皇对她提出的要求,所谓执冠就是站在教皇身侧托着盛放着属于利兹玛尔的冠冕的软垫。这并不是谁都能胜任的工作,执冠的人不仅要在教会有相当的地位与受封的人之间也需要有密切的关系。缇娜蒂尔受封时为她执冠的是布莱尼公爵,兰斯特的父亲,不管是他的地位还是与缇娜蒂尔之间的亲缘关系都十分恰当,但缇娜蒂尔觉得这样的安排就是用来故意恶心自己的。
缇娜蒂尔此刻还没离开刚刚那个议事厅,教皇依然端坐在最上首的高背椅上,原本正在陆续离开的枢机主教们听到教皇再一次发话都放慢了脚步,等着缇娜蒂尔的回答。可是缇娜蒂尔却沉默着,她背对着教皇,微微垂下的脑袋让人看不到情绪。莫里森似乎被这样的沉默搞得有些不愉快,他语气严厉的再次沉声开口问到,
“缇娜蒂尔,答复。”
教皇莫里森的声音苍老低哑,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像一只无形的巨大的手压在在场的所有人身上。驻足观望的枢机主教们被压得几乎要跪下,但缇娜蒂尔的脊背依然挺得很直,她微微侧身偏过脑袋微笑着回复到,
“这是我的荣幸,莫里森冕下。”
几乎是在缇娜蒂尔话音将落的同时,莫里森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慈和,而那股诡异的威压也一瞬消失仿佛刚刚那巨大的压力只是人们的幻觉。他再次开口,带着一种难以察觉的愉悦情绪的说到,
“利兹玛尔的受封仪式会在凛冬节举行,依斯特锐尔的第一场雪很快就要来临了,这是神的谕令,你们都要好好准备啊。”
“谨遵神谕。”
终于,在众人垂首回复后,莫里森没有再说别的什么。枢机主教们快步离开了这间让人畏惧的议事厅,缇娜蒂尔也跟在他们后面走了出去。
一出议事厅的大门,缇娜蒂尔就看到等在大门左侧的艾丝娜,她微微弓背低着脑袋对每一位路过的枢机主教行礼,一直到看到缇娜蒂尔出来她才迎了过来,用那种没有起伏的僵硬语气对她说到,
“殿下,在依斯特锐尔的第一场雪的一周后,请您来这里试穿您的礼服。”
“嗯。”
缇娜蒂尔用一个简单的鼻音做了回应,然后她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这个让她厌恶的地方。
走到帝国教堂后的马厩,缇娜蒂尔看到了自己那匹漂亮的白马。那是一匹血统纯正的神歌,缇娜蒂尔给它取了个与它样貌极为不符的名字,战歌。战歌的白金色毛发在依斯特锐尔有些阴暗的冬季阳光下依然熠熠生辉,缇娜蒂尔没有让侍者帮她牵马,她自己走进了马厩轻柔的摸了摸战歌在它耳边呢喃的说到,
“我们走吧,离开这个鬼地方。”
说完,她牵起缰绳跨在马背上,轻轻拍了拍战歌的屁股让它载着自己离开了帝国大教堂。
而就在这时,依斯特锐尔原本就不甚明亮的天空变得更加阴沉,积蓄了许久力量的黑云在几秒间就将这座都城的上空笼罩的严严实实。厚重的黑云层层叠叠几乎就要淹没帝国大教堂那直插入天空的尖顶,而那云层也似乎是被那尖顶刺破不一会儿就有漫天的雪花落下。原本细碎的一片片雪在天空中相互缠绕吸引变成厚重的大片,重量的增加让它们在无法轻盈的飘舞,只能像顽童手中捏的不那么紧实的雪球一样直直坠落在地面,砸出一片惨淡的白色。
缇娜蒂尔稍微收了收手里的缰绳,她抬头看着依斯特锐尔的第一场雪,在心里冷笑着想,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吗?战歌因为砸在自己皮肤上的雪团有些焦躁,它不停的打着鼻响用自己的前蹄在地上踏着,可缇娜蒂尔却像是注意不到这一切一样仰着头,任由雪团砸在她脸上然后被她的体温融化成一滩晶莹的水。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收回望着天空的视线安抚的拍了拍战歌的侧颈,随后再次轻夹马腹向自己的庄园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