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并不认为这座城市这样下去,能让我脱离那个阴影。”
“如果你那么早把困扰着你的阴霾真诚的告诉这座城市里的人,他们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逃得远远的,百分之五十的几率要想办法把你生吞活剥。”
露丝站在图兰身侧,微微阖目。
合上了报告,施劳德打了个哈欠,在真皮制的办公椅上伸了个懒腰。
“就这么说吧。”
“那些感激你们的席芭瑞丝患者们都死了,感染上了脓疫,现在正像往日的残影剪出的傀儡一般在曾经的城市里徘徊。莱特斯尼不感激你们,莱特斯尼害怕你们,因为你们可能是瘟疫源,可能因为什么‘疯狂实验想法’而带着某些足以造成灾难的瘟疫武器。”
对番话语,老侏儒一反常态,言辞犀利地回道:“是啊,甚至可能你现在都有这个推测,这个实际上并非不可能的推测不是吗。也正因如此,你才会一反常态和我们见面。”
“你们遇到了个傻子牧师,所以她没有把你们的状况偷偷上报普尔派尔,而是听信了一个连工资都不肯给他发的医生的建议,把你们介绍给那个医生,相信他能给你们找个好出路。”
“不拐弯抹角,对吗?”施劳德轻蔑的撇了撇嘴角,“医生,你这样子根本应付不了人制造的灾难。”
“让我们开门见山吧。”
“洗耳恭听。”
图兰微微颔首,等待对方接下来的话语——
“你们是目睹了脓疫,并对他们尝试过各种医学手段和奥术手段的,还十分罕见的存活下来了的一线工作者。”
“也许我甚至要感谢这场瘟疫的降临帮我淘汰掉了很多不合格的医生,既然你们还活着,还认可‘医生’这个名讳,而不是心灰意冷,在可怕的瘟疫的打击下变得不再相信真理和努力。又或者更好一点——你们的心中还燃烧着难以压抑的,对于探知瘟疫,了解瘟疫,甚至解决瘟疫的,宛如复仇一般的渴望。”
“那么,我们可以就一些事情达成可贵的合作关系。”
“我可以为你们提供投资,为你们这种出身卑微,学术背景和权术背景双无的科研苦役提供经费。但是,我需要我的每一分经费都换来更大的利益。”
“我会像贪婪的魔鬼一样咀嚼你们的神智,变卖你们的技术。为了尽可能压低要给你们出的酬金,我会不顾一切的贬低你们,压迫你们,攻击你们的人格,嘲笑你们的研究方式。让你们心甘情愿用最低价卖出你们的毕生心血。”
“直到你们点下了头,让你们的东西变成我的东西之后,我会用不烂之舌谄媚的抬高它们,做假数据雇佣演员做亮它们,做足利好信息抛售给饱经恐惧的大买家,让愚昧的乌合之众心甘情愿的掏出大笔钱财买下这项服务。”
“是的,这是我能够开出的最好的条件。”
施劳德的这番话让露丝捏紧了拳头,“你是一个混在医生队伍里的商人。”
“小姐,我只是觉得,这个世界的人还不够重视自己的生命而已。”施劳德不置可否,把玩着手里的钢笔。
“既然他们真的觉得生命是‘无价’的,那么他们应该真正拿出堪比无价的财富来赎回他们的生命。”
“老实说你比看上去的要实诚。”一直在旁听着的阿祖拉忽然出声,她没有与露丝一样义愤填膺,带着玩味地表情挑了挑眉,揶揄地说道:“很少有人对自己定位这么清楚的。”
“嘿,真诚自然有他的魅力。既然我保有了基本的真诚,无论之后我做多么龌龊多么无耻的事情,你们想要骗自己的时候,多少还能安慰自己一句‘至少他是真诚的’。”
施劳德摊了摊手,笑着说,“开玩笑的,我只是喜欢事先把该说的话都说清楚,不要再有小天真泪眼汪汪的走过来哭问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而已。”
“只说过程不说结果?”老侏儒耸了耸肩。
“结果?”
“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医学的发展才会处处受阻,甚至被当成是达官贵人的专属服务。你这样的,你这样的……”不等施劳德的话继续往下说,直接出言打断,当露丝抬起头,眼中竟微微发红。
“医学应该是让更多人受益的,是为了攻克更多疑难杂症,拯救他人的学科……我在帝都就拒绝过这种事情,来到威克岛我更不会接受。我的技术只会为所有人服务。”
露丝咬着牙说完,大步向门口迈去。
等她走到了门口,背对着施劳德的桌子咬着牙说道:“我很期待莱特斯尼爆发瘟疫的时候,你用你的那些私人女仆给蜂拥而至的病人治疗的那天。不,你大概不会轻易接受那么多病人的,你只会提前逃走,或者只给有钱人做生意。你会知道人性能有多恶劣的,就好像我们在加尔文爵士的医疗组里见过的那样。”
“为钱和虚荣而活着的奴狗。”
露丝紧捏着拳,大步离开。
她的声音回荡在这间华贵,却又空旷而虚无的大房间之中,当那些来自露丝心中的呐喊怦然陨落,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