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清玙看她稍微好了一些,自己心里也跟着舒服点了。
他一手搂住梁书媞的腰,一手放在她膝盖弯处,稍微用点劲,把人横抱着站起来。
“那就上床睡觉吧。”
梁书媞很上道,双手搂住男人的脖子,
“睡觉睡觉。”
到卧室,程清玙把她放床上,
“你先躺着,我去弄个冰毛巾来,敷敷眼睛,别跟上次一样,醒来肿成核桃。”
“好,那就拜托你了,程医生。”
程清玙笑了笑,最近是有段日子,没听她这样叫他了。
他拧了湿毛巾,回来的时候,梁书媞已经睡着了,他把毛巾轻敷在她眼睛上,床头灯稍微调暗了点,看她没什么过激反应,才稍微放心躺在她身边,把她搂住,她迷糊中,自动贴近,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
这一晚,成了梁书媞这段日子,睡得最安稳的一夜。
不再半夜惊醒,四下无人,惧怕黑暗。
*
虽然有程清玙的陪伴,梁书媞的情况稍微好一些,但只要周遭事物和环境,和那件事情有联系,终归是逃不出这个圈套。
省研究院里,刘兰章的办公室内,梁书媞和老师相对而坐。
今天谈论的,是梁书媞之后的工作问题。
“和你一起出事的那个实习生,退学了,你知道吗?”
梁书媞点点头,大三的孩子,二十出头的年龄,考古的种子还没来的及发芽开花,就经历这样的事,想要继续走下去,很难的。
“那你呢?”
“我什么?”
“下站村的遗址安全整顿已经结束了,现在恢复作业,你还回去吗?”
面前的一次性杯子里,是刘兰章给她倒的茶水,茶水上还漂浮着茶叶。
一次性杯子,是研究院统一定制的,上面还印了陕西省考古研究院几个字。
“院里的意思呢?”
“这件事,影响这么大,上次给你做辅导的心理医生,诊断出你现在有应激障碍,不建议你这么快回去到原岗位,或者是类似的田野发掘工作。”
“院里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想把你调到行政岗位,或者是期刊编辑方面。”
随着时间的发酵,茶叶浸透水后,终于沉了下去。
刘兰章担心梁书媞觉着院里是推卸责任,另补充:
“或者你有其他想干的岗位,可以提出来,比如去博物馆,上次去香港你工作完成的很好,老师觉得,这对你来说,也算是一个机会。”
“之前你要是想换岗位,必须得重考,现在院里主动给你一个调岗的机会,你得把握住。”
“今年到年底,你毕业时签的劳动合同就到期了,再续合同的时候,就正式把你调过去,刚刚好,不是吗?”
茶水的颜色越来越深。
梁书媞抬头,对刘兰章道:
“老师,您觉着院里,还会和我续合同吗?”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她们这些学历史的,应该更清楚。
刘兰章的表情从对一个晚辈温柔地谆谆教诲转变成正颜厉色,
“小梁,这点你放心,老师保证,咱们院不是那种狼心狗肺之辈,本来到期续约是规定好的,不会有什么变动的。”
“你知道,但凡老师给你保证过的事情,肯定不会骗你的。”
茶从倒好,放到现在,应该凉了一些了吧。
梁书媞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她记得以前,老师这里的茶,没有这么苦的。
她就只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把陕西省考古研究院那几个字,正对自己。
茶太苦了,苦得她想失声痛哭。
最后的最后,是深思熟虑还是一时兴起,不重要了。
她看着她的老师,
“老师,我要辞职了。”
梁书媞没有说想字,表面是留有余地的事情,还不是成了弃子,那就别留余地了吧。
她曾经想过结束的方式,是雄心勃勃、胸怀磊落,是为了奔赴更好的前程,哪怕结束也要结束的,意气风发,昂首挺胸。
而如今,是狼狈的不能再狼狈,不得不离开的失败者。
是大话西游里的那句台词,“你看那个人,像一条狗。”
非干征战罪,天赐不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