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只好掐了烟头,摇摇晃晃进了客厅,上了楼,就在楼梯旁的水房打了盆水洗漱,磨磨蹭蹭不敢进婚房。
突然一只手,从大海背后出现,轻轻拍了他一记,是吴妈,来催他赶紧进去:“洗好赶紧走,我等着关灯!”
大海莫名其妙,从小也习惯了这位从头管到脚的老妈子,嘴里嚷嚷着:“知道了,一身酒味,洗洗干净!”
“我在外头盯着你呢!”说完,吴妈扔了一块印了【喜】字的新毛巾给大海,迈着大步,从水房出去了。
大海看躲不过,将身上衣服脱了,扔脸盆里,冲凉水洗了一阵,穿了睡衣,走出水房看,果不其然,吴妈躲楼梯口正监视他。
没法子,大海只好低个头,装作没事,进了婚房。
唐皓雪穿着一身大红色镶金边的霞帔,端庄坐在床头,见大海进来,微笑着先开了口:“你都洗完了?不闹洞房吗?”
大海看这位唐小姐,平时看着柔柔弱弱,文文气气,倒是不怕生,回答道:“我怕你嫌烦,特意让他们别上来闹了。”
“这是你开口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唐皓雪一双眼睛看过来,看得大海很不自在,他心里感觉这双眼睛有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回忆起,小凤的眼睛,是单纯、是简单、是依赖,看着小凤,大海什么都不用在意;柳玉的眼睛,是魅惑、激情、是欲望,他能从柳玉那里,体验做男人的快乐。
而唐皓雪,与这二人都不一样,唐皓雪的眼睛,仿佛有一种威严,有一种气场,让大海害怕跟她眼神接触,就像被她看上一眼,就会让大海心里面的秘密展露无遗。
“是吗?”大海手足无措,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站着,跟唐皓雪说道:“我的事情,你有听过吗?”
唐皓雪眉尖动了一动,冷冷说道:“什么事情?我对你了解得不多。”
“我在你之前,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大海鼓起勇气道。
“之后呢?”唐皓雪又用一双眼睛去看大海,大海甚至感觉,有点害怕,像是做错事情的小孩子,正在被教书先生训导。
“之后的事情,我想跟你商量下。我想问你,你有喜欢的人吗?”大海犹犹豫豫道出一句。
唐皓雪已经猜出大海要说什么,忍住羞辱,微笑道:“有啊!”
“你想和他在一起吗?没别的意思,我是说,你我的婚事,是两家长辈定下的,你本人并不心甘情愿。我想着,等我父亲走后,你可以自行离开,解除婚约,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哦,对了,我这段日子,肯定不碰你,不能毁你清白。”
听着大海这样说,唐皓雪冷冷一笑:“不必了!”
大海一听,傻了,连忙问:“你不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唐皓雪双眼直视前方,笃定说道。
大海又一愣,发觉自己竟半点说不过这位唐小姐,慌忙问:“在一起了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嫁给了我喜欢的人!”
“我?”大海都不知道怎么聊下去了,赶忙说:“你我又不认识,你说,你从哪里喜欢的我?你喜欢我什么?”
唐皓雪缓缓道:“就冲你今天一进来,就对我说这些,我就能喜欢你。要问为什么,我就告诉你,我喜欢你直率,心里有人,就说出来,不骗不瞒,这才是真心待人好。我爹就是这样,他能娶六个老婆,我还会拦着你另娶他人?”
大海被她说得一身汗,从化妆柜那头找了一把扇子,给自己扇了扇,又道:“你爹是你爹,我倒不是看不起他,在他背后说他坏话,他连亲女儿都能拿来跟人联姻,光这点,我就做不出来。”
大海话没说完,立马被唐皓雪打断:“你别小看我爹,他可没你眼里那么窝囊,靠女人不行吗?别人只当他是花花公子,好色无度,谁能知道,他娶老婆,那可不是随便娶的,除了我娘,另外几位,也是个个身怀绝技。再说了,联姻的事情,又不是他提出来。”
“哦?那是谁提的,你大伯?”大海听得一头雾水。
唐皓雪微微一笑,看着大海道:“我!”
“什么?你提出来,将你自己和你妹妹与人联姻?”大海被吓了一跳,这世上,哪里听说过自己卖自己的呀。
“恩,是我提出的。我问你,要做一位青史留名的大人物,需要具备哪几样条件?”
大海听这位唐小姐,既不跟他谈情,也不跟他吵架,还说起了大道理,觉得新鲜,就随口道:“赶上好时候了?或者能力出众?”
“非也,这头一条,是命!便是要有个好的出身。历来王侯将相,很少有出自寒门的,谁要身在帝王将相之家,便是抢在了所有人的前头,别人只能捡人家挑剩下的,拿人家不想要的。”没想到这唐皓雪,学的是帝王术,大海这下大出所料,一副千金小姐的皮囊之下,竟是一位巾帼女杰。
唐皓雪见大海听得入神,继续道:“第二条,便是运,六太太算过你的生辰八字,是所有南洋年轻官员里,仕途最为顺遂的一位。”
“六太太是谁啊?怎么还会算命?”大海乐得笑了出来。
“我爹的第六个老婆,是算命先生的女儿,会一手神卦术,算得极准!”唐皓雪一脸认真答道。
大海听这姑娘说得神神叨叨,来了兴趣,问道:“那你娘呢,是谁的女儿啊?”
“你说话放尊重,我娘你得叫岳母。娘亲是师爷的女儿。”
“这师爷的女儿,学的可是帝王之术?”大海觉得好笑,打趣道。
“不是,我外公不是那些打官司、算账本的寻常师爷,是军帐里的幕僚师爷,也叫做幕宾,管领兵打仗的!”唐皓雪朝着大海,一脸得意道。
这下大海算是想通了,怪不得,这唐家小姐开口闭口都是当官,原来是幕僚师爷的后代!
大海知道,这幕宾,原是考不上科举的有志之士,入了朝中大官的幕僚,专为幕主出谋划策,参与机要,起草文稿,处理案卷,甚至肩负出使外邦,联络官场等重要职责。只因清廷腐败,这些人并不是没能力考上,而是出身贫寒,拿不出钱财来捐官职,又拜不上名人的门下,只好出来做师爷为生。
这些幕僚师爷个个饱读诗书,才智过人,却因出身不好,耽误了仕途,怪不得,唐皓雪将人的出身摆到了头一条。这军帐师爷,更是其中的翘楚,相当于大海当兵时,军队里的参谋顾问,要不是清朝的那些贪官庸官,用人唯亲,不纳贤才,这些人,放在哪里,都是一等一的智谋之士。
“肃然起敬!”大海一脸认真,夸赞道。
唐皓雪见大海夸自己的外公,开心笑了一笑,说道:“这成功的三条要诀,你一人占了两条,我嫁给你,就是来帮你取了这第三条!”
“第三条,又是个什么?”大海聊着聊着,居然放松了下来,也忘记自己进来是来干什么的,竟被这姑娘给说得听了进去。
唐皓雪突然站起来,朝着大海拜了一拜,轻声道:“谋术!老子【道德经】里说过【有道无术,术尚可求也,有术无道,止于术】。你有了出身和运势,就是有了道,现在又得了谋术,今后不管是做官,还是做事,将百战不殆,无往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