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洞内的香氛与肉香似乎都凝固了,一家人个个都凝神屏气眉头紧锁着。巫祖将铁蛋儿的死去告知众人后,悲愤之情像溶洞里汹涌的激流冲击着每个人的心脏。眼看着喜宴瞬间变成了丧事,觯垂着头紧攥着拳半晌无言。
"我们备起来吧!如若殷筝能够如约而至,便是半分都耽误不得了。觯,你和衡去北崖找影吧,春和孩子们在此处备饭,其他人都到神池去,每个人都是要把自己的神器带上的,防着万一,确保丝毫无虞!"巫祖说着站了起来:"时不我待!卯时将尽,救铁蛋儿片刻拖不得了!动作要快!"
众人也即刻起身行动了起来,巫鲲看着众人离去,拧眉看向了巫祖:"没有殷筝,我也可以保铁蛋儿魂魄不散,他日觅得合适肉身再想办法让他回魂为人,不可吗?何苦行此险招?"
"阿兄,巧力所为终归是取巧之举!况且,锱铢之身何其难得你要到何处去寻?即便保住了铁蛋儿的魂魄,你又要让他寄予何人之身?经历病死衰亡一世世寄魂下去吗?无端纠缠了无穷罪孽!铁蛋儿精魂贞纯,心心念念一心要做锱铢,若他永生永世只能寄人残躯岂不痛苦千年?阿兄,我看过了的,他的魂魄锁死在了那金蛇之泪里,你我皆无力救他!你是糊涂了吗?天地有大德,宁循大道艰险岂可小处妄求!"巫祖嗔怒地看着巫鲲,拉着他向神池赶去了。
北崖之下,影独自等待着殷筝,殷筝的放荡之言在他脑中震响,他一遍遍地回味思忖,不禁耳热心跳。爱意萌生,他深知其味,但他从没有正视过自己的心,此刻独自一人,他的心绪如浪涛烈焰狂自汹涌燃动了起来。远远的觯与衡飞身而来,影刺痛般猛地垂下了头,他长吁了一口气终于平静了下来。
"还没到吗?"衡冲到影的身边问道。
"还差半刻,他若超过了时刻,巫祖命我就地诛杀!"影说道。
"衡,若需动手,你在一旁侧应即可,殷筝诡诈你不是他的对手,万不可乱了我们的阵脚!"觯上前一步站在了影的面前。
"好!"衡应诺着抬头望向了崖顶:"他该是快到了,只怕是骨头都散架了!"
"殷筝他……确也是个绝世之才,虐己比虐人都来的狠!"觯叹了口气。
"他这一天呀怕是在油煎着骨髓了,不知道他脑子里都想着些什么?"衡不无担忧地说道。
"来者不善……"觯又叹起气来。
"善者不来……"影看着觯不由地也叹出了一口气。
"你们兄弟二人不要长他人志气!"衡大笑一声:"今日你们都怎么了?他若不乖必会被巫祖捏死,况是他怎么可能过了你们兄弟这一关呢?!"
"小心为上!"影与觯不约而同地回答道,兄弟二人相视一笑不再言语。
崖顶之上距崖角百丈之远,殷筝仍筋疲力尽地伏拜着,三日三夜不止不休地叩拜前行,他已然只剩最后一口余气了。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但他不想救自己,他自是知道巫祖会悉知一切,但他更是不甘心,不甘心败在自己的无能里。他掐着时辰算计着肉身的余力——刚刚好不多不少跪拜到底一头栽下去,便完成了巫祖给他的"任务"!这是任务吗?亦或只是一种折磨……甚至只是一次戏弄和警告!巫祖可没有答应过他坠谷可活!也许只是让他自己找个死罢了!
"哈哈哈!"殷筝傻笑了一声便静默不语了,他明白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停的!他有什么可留恋的吗?花儿们?槐香?不,只有齐国的苍生和他对自己的期望是最重要的!活下去他能干什么?没有神力他什么也干不了呀!但前路的尽头又是什么呢?死,让他的全身紧缩了起来,死,这一生荣华倜傥就此了结,死,他的侠义风流尽数幻灭!他所有的光华都将跌落于这鬼谷之底无声无息了!
"阿娘!你再抽我几鞭子好了!让我清醒一点吧!我这贱骨头只配混吃等死,来世您再责打儿身吧!我想槐香的香枕了!"殷筝在心里喊叫着!
烨,烨的眼睛,冰泉一样沁入了殷筝的心口,殷筝急切地擦了擦自己的双眼看向了不远处的崖边——那里空空如也。
"呵呵,终归过不了你这一关!烨,等着我!殷筝愿为奴!死奴!"殷筝竟喃喃笑唱了起来,他一叩一吟一拜一咏向着崖角爬去,随后笑吐出最后一口气一头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