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骑奔驰,于荒野长路之上。那御马之人绝尘而来目光如电,他长身玉面衣袂飘然恍若世间仙,却难料竟是一块长情悠悠反只愿淡然短叙的寒冰冷铁。
远山之上一条蜿蜒小道盘山而上,崎岖险峻直入云端。眼见着那山尖之上云雨迭起波涌浪翻,渐渐聚起了一座座层云叠嶂的云峰雨山。殷筝抬眼望向云端,不禁大笑了起来。
"来的正好,畅快!"他夹紧了马背伏身向前飞速向那云上小道奔驰而去。
震耳欲聋的雷声自天际传来,那浓云密布的山巅游动起了一条条金色闪电,电光所及之处激起了一道道霓虹之光,仿佛条条彩练甩动在云隙之间。殷筝向那一条条彩练望去,双眸猛地聚起了一簇光亮,那云端分明已是腾蛇的主场,电光之间几万条彩蛇欢腾不已,它们尽情游弋嘶鸣狂欢仿佛正在进行着一场神圣的庆典。
殷筝屏息凝神惊喜不已,脚下却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停息。那万蛇齐鸣的圣殿似乎正在召唤他,而他又何惧那雷霆闪电和狂风暴雨?即便粉身碎骨葬身天宇那又如何?即便雷霆加身烈焰焚身那又如何?此生何惧?此生又何为?殒身于殿堂,承命于天宇!命运的锁链就该被天雷击碎,或死于天命的卑微,或擢升于赤诚的献祭,哪一个都是他奔赴向前的动力。殷筝的心一阵阵激奋起来,他抿紧双唇浅浅一笑向那山巅奔去。
暴雨如注山路崎岖,马儿驮着自己的主人一步一步向山巅攀援而去。那山顶盘卷着层层黑云遥不可及,山路弯弯绕绕悬挂在陡崖碎石之上,殷筝望向雨中的云顶却只见雨幕中一道道游光浸泡在了自己的眼泪里,雨水浇透了他的全身打在了他的眼睛里,冰冷刺骨又辛辣苦涩,他双眼生疼唇舌也被苦水浸得麻胀刺痛,可他却一声又一声地张大了嘴巴狂自笑着,让那极度的痛苦肆意地发作在自己身上。
马儿猛得惊鸣一声颓落而下,殷筝急忙探手抓向一丛草根,顷刻间马儿跌落悬崖殷筝脚下一滑拽紧草根悬挂在了崖壁之上。
"嗯,貌似是一件极难的事呢!"殷筝肿痛的喉咙里挤出了一句揶揄的话:"可我偏是不怕呢!"他咬紧牙关奋力一拽贴身靠在了崖壁上。"出于敬意我只用人力,天之意可愿等我一等?呵呵,不论怎样殷筝都将拜受!"殷筝将手贴向山崖抬眼望向天顶,那里依旧欢腾,而脚下也依旧难行。他轻声笑了,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紧了紧腰带便一脚一脚地向上攀行而去。
黑云压城城欲摧,殷筝想着大秦铁蹄之下的座座城池,想着自己的国疆黎民,苦涩的雨水劈头盖脸地砸向他,他已分不清什么是泪水什么是天上的暴雨了。踟蹰难行的自己到底攀行了多久他也记不清了,他只憋着一个念头:不能停!天色一点点亮了,轰鸣的雷声震颤起来,殷筝像一个盲了眼的聋子匍匐在崖壁之上,那些金蛇开始了它们的袭击,它们从殷筝的头顶肩背穿刺而入又从他的脚跟指尖炸裂而去,殷筝出血的双手死死抠住山石草根不让自己即刻痛裂死去。他一步一步向前挪去,万箭穿心并不能让他败退。
"若天要收了我这条命便收去吧!"殷筝低吼了一声:"今日便是我最光辉的日子了!"
说话间他脚下一磕扑倒在了山石上,雨停了云起了阳光普照在了山巅之上。殷筝伏身在崖尖之上已经再无一丝一毫的力气了。他贴在山顶的草芽上仿佛睡着了一样,轰鸣的雷声依然震响,腾蛇依然欢跃,只是它们都已经伏在了他的脚下,他终于登顶了。
一团电光从他的胸口窜出渐渐变大将他托向了山顶的中央。云汽是甜的,雾霭是暖的,阳光是金色的,一只只彩蝶扇动着幻彩的翅膀停落在了殷筝的身边,它们衔来了清露洒落在殷筝的伤口上,为他清洁着浸透的衣裳。殷筝渐渐苏醒了,他浅笑着赖在了芳草里,伸手触摸着洒落的阳光。电光聚起在了他的指尖凝成了一颗电光游弋的珠泪——就像一个小太阳。
"为什么要这么安静呢?就只是一场攀登吗?无用之人哪!"一行滚烫的泪从殷筝的眼角滑向了地面。震地而来的雷声和万蛇的嘶鸣似一场人间烟火幻灭在了殷筝的耳边,阳光闪亮在他闭着的双眼上,他轻叹着坐了起来抬眼看向了自己所抵达的这一方天宇殿堂。
"什么都没有,这便是云端吗?"他直身而立信步走在绒软的草叶上,在他脚下盘旋着层层云海轰鸣的雷电,每一次震响都感应在了他的指尖,激荡在了那颗电光盘绕的珠泪之上。殷筝伏身而下向着九天之上的骄阳叩拜而下。
"天之意殷筝领受了!"
殷筝将头贴向芳草下的泥土深吸了一口泥土的香气,决然起身飞向了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