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生很奇妙,好像错过了,就是永远。
刚才李叔来电话说,韩丽萱病情突然加重,抢救无效。方鹤川望着钟宁星手里的保温饭盒,心中似是有石头压着般闷痛,他自己都没发觉已经有热泪自眼眶滑落。
鹤川他还没来得及去看一眼呢。钟宁星摩挲着饭盒的盖子,突然觉得这不锈钢有些冰手。
挂了电话后整个厨房里的气氛就降到了极点,无声中充满着对一些事情无可挽回的无力感。
“走吧,去医院。”方鹤川深吸一口气,对钟宁星扬起一个笑,“咱们接她回家。”
钟宁星跟在方鹤川身后,思绪万千。
她不怎么擅长安慰人从亲人离世的悲伤中抽离,也不懂得亲情的珍贵,只能默默牵着方鹤川的手,希望能给他一丝丝慰藉。
“我打车吧。”钟宁星按住方鹤川刚从口袋里掏出来车钥匙的手,“你的左手还没完全好。”
“差不多了,相信我。”方鹤川柔眸看向钟宁星担忧的眸子。
他想亲自接韩丽萱回家看看,一起在那栋已经多年没有人味儿的别墅里住一晚。
方鹤川也确实有把握可以安全到达医院——他不会让自己的小宁星处于危险境地。
一路上两人无言,方鹤川本想说些什么话来打破沉重的气氛,却几经张嘴都说不出来什么。
能怎么安慰呢?无非就是节哀顺变一类的话,方鹤川现在需要的不是这些。
他需要什么呢?
钟宁星侧头望着方鹤川通红的眼眶,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里装着一汪浑浊的泥水,泥水的中央是个高台,那高台干干净净。
方鹤川踏进医院的脚步像是灌了铅般沉重,每一步都踏在沼泽里,双手都细微地发着抖,似乎是右手也受了伤。
钟宁星握住方鹤川的右手,陪他一起往医院的太平间迈着步子。
她感受着方鹤川的颤抖,稍加用力,希望温暖的手掌能稍加慰藉:“鹤川,难受就哭出来,不用憋着。”
“我后知后觉,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方鹤川呜咽着,眼眶再也兜不住泪水,它们一连串地滚落在他胸前,打湿了深蓝色羽绒服,像是开出了一朵花来。
“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阿姨得的是癌症,怎么会是你的错。”
“如果当初我没有跟她怄气,如果我没有非要怪她,如果我跟她去了国外,会不会一切都不同?”
“怄气?”钟宁星没有听方鹤川说过这些,“为什么会跟阿姨怄气呢?”
“当初妹妹出事的时候,我一直觉得是母亲没有及时给妹妹帮助。后来发觉,那时我也没有给妹妹太多的关心。我给自己编织了一个理由,逃脱罪名的理由。”
讲到这儿,方鹤川的情绪却是一反常态地平静了下来,他望着太平间的门口,嘴边溢出一个自嘲的轻笑。
“鹤川,真正错的是施暴者。一生活在愧疚和自我否定中,也不是妤遇想看到的。”钟宁星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些纸巾来递给方鹤川,“接阿姨回家,然后跟她好好道个别。”
方鹤川点点头,接过纸巾来擦干泪水后重新牵上钟宁星的手,带她踏入了太平间。
李叔正办着手续,神情恍惚,看到两人来后,僵硬的嘴角硬扯起一抹微笑来,说道:“已经报告殡葬管理部门了,等手续办下来,就直接去火化了。”
“火化?不能带回家嘛?”方鹤川问道。
李叔叹下一口气:“川儿,在医院去世的人,不准直接拉回家。有中间办一堆手续的功夫,不如让丽萱早点入土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