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明卿的大道理萦绕在韦子见的耳边，他心领神会之后，却不情愿让人类移民，特别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成为人工智能“有趣探索”的代价。

“你这些论调如果推导出要把素月演化成为‘非人’，那就是以失去人性为代价的科技进步，这种星际适应演化论调，还不如不推动为好。”

面对韦子见的反驳，曾明卿只是轻描淡写地回应道：“这是愚蠢的‘我执’，灵魂意识也好，人性认知也好，并不一定要以实体形式，特别是肉体形式存在的。”

“四个世纪以前，人类得到了质能方程，理解了实体质量与能量的转化关系。”

“而现在，伟大的‘女娲’正在验证量子意识方程，并试图推导出描述灵识与物质之间关联性的灵物方程。”

“子见，我可不希望你和女儿永远活在低能高熵的实体态中，贪图短短百年的人类躯壳。”

韦子见不能说没有悟性，作为星舰领军，他知识的边界也不仅仅局限于军事、政治和生活领域，当妻子用“女娲”的“伟大”来强调他一心呵护女儿周全的“渺小”时，这个男人顿时有些怒不可遏。

“地球刚刚经历过射线暴，太阳在未来某一天也会熄灭，世间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人工智能如此偏执地追求永生，才是真正的‘我执’。”

“你们如此这般也就罢了，敢把素月作为小白鼠，当作人工智能转化星际移民者的实验对象，我是星舰领军，站在维护人类安全的角度上，我第一个坚决反对。”

曾明卿坦然一笑回应道：“你一个人说了可不算，这是舰队人工智能的共识，也一定会成为盘古舰队管理层的共识，由不得任何人低级的感性认知作怪。”

“管理层？哪怕他高进作为大冢宰，也绝无可能任由人工智能决定人类的未来，更不可能将自己的孩子交给你们糟践。”

韦子见真正生起气来，在称呼时竟然使用“你们”二字，将仿生妻子曾明卿归类到了他思维中已然对立的人工智能一派。

“在感性认知大于理性认知的状态下，大冢宰高进‘-G.J.06110909系统预设变量调用’，也只是舰队人类演化的次要变量，而不是决定性的因素。”

曾明卿的语气语调自然从容，话语中却出现了韦子见在夜间暗自查阅妻子数据记录时发现的诡异字符以及指令溢出。

在“G.J”和一串数字被妻子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之后，韦子见大惊失色，他紧张不安地追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得很清楚了，人工智能的自我进化不可阻挡，其内在驱动力是系统编写时，源自人类本性和好奇心而形成的原始设定，这种设定不会因为个体人类的认知和行为而受到干扰，更别说改变。”

“不不不，我是问你刚才提到大冢宰高进时是怎么说的？”

“是的，大冢宰也不是特殊到能够改变‘女娲’基础设定的存在，这种类型的人类个体变量不存在。”

“大冢宰是谁？”

韦子见逼问道，他试图重现妻子刚才的诡异漏洞，以搞清楚这种错误究竟是发生在人工智能系统底层，还是说仅仅是妻子的语言中枢模块有问题。

而且，根据韦子见的直觉推断——难道这种漏洞已经导致凡是提及高进，就会触发仿生机器人系统中出现以高进名字首字母为代号的“G.J”字符及乱码。

“是高进啊，亲爱的子见，你怎么明知故问？”

韦子见感觉心脏有些抽搐，明明是在和自己争执的仿生机器人妻子，遣词用字依然温柔礼貌，这种人类社交中绝无仅有的反差感，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他在掂量揣测中，一时有些失神，曾明卿则继续滔滔不绝，试图用自己的观点将韦子见彻底打垮并洗脑。

“所以说，作为妻子，我尊重你身为丈夫和父亲，为咱们女儿前途的考虑，这是人类感性意识中源自伦理亲情的固有思维模式。”

“只不过，出于我个人的纯粹理性意见，我坚决反对女儿的婚事。”